话音落,房间里顷刻间一阵静谧,此时恐怕若有根针落到地上,声音都能被众人听到。
见父亲不仅没有改变态度,反而说出了这样严厉沉重的责备之语。
梁季冬内心恐惧蔓延,再也不能自守,他手脚并用跪爬到床前,抱着父亲从床沿间垂下来的双腿,哭喊道,“爹,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怎么敢,我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呢?”
郑氏也呆在当场,她是读过书的,梁枫的话她也是大约明白的。
但她依旧不能理解何为读书人的尊严,毕竟她年幼时读书,只是想为嫁到富贵人家添几分底气,以争取到做人上人的机会。
可见小儿子如此震惊且痛苦,她也不敢再多言语了。
毕竟在她面前,梁季冬永远都是一副无比端庄干净,朗月清风的模样,何曾如此狼狈过?
梁孟春站在门口,看到爹娘和四弟现在的状态,便知道这件事情算是暂时的解决了。
他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却能感受到那瘦弱的身体里所蕴含的无限力量。
他爹总是在外奔波,就算好不容易到家,因为太过劳累,也难得能花几分心思在他们身上,因为太过信任娘,不管娘说什么他都会认同。
他身为儿子,天然在母亲面前就低一等,再加上并非亲生,如果说得多了,还有告状使坏的嫌疑。
家中每每因为四弟和小妹的事情,被娘闹腾得不得安宁时,他就忍不住想,要是爹能管管就好了,他对所有人都好,他说不定就能让所有人都好好的。
而现在,果然,爹忍无可忍,终于开始管管家里了,就算是最能说会道,最有心思的四弟,也只能在爹面前俯首认错。
梁孟春心想,他也要做像他爹这样的人。
待众人都滚蛋后,梁枫脱力般,一下把自己摔倒木板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嘴炮也是十分耗费能量的啊,而且就记忆中来看,恐怕以后教学上课的时候还多着呢,毕竟梁家可以说是人渣极品聚集地呢!
原身梁枫这一辈,有亲兄弟两个,他是老二。
他爷爷在乡里开了个豆腐坊,因豆腐品质好,价格实惠,不光十里八村的人爱光顾,就连城外的大庙云来寺,都是常年的大客户,因此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是顶不错的。
本来一切都还挺好,兄弟两甚至一齐去了乡学。
可谁知,一年之后,教学的夫子居然发掘出了大哥梁荣有读书的天赋,以后在科举上会有所作为。
这个消息就让梁家人又喜又愁,乡下人谁不知读书花费沉重。
于是很自然,有了资源的倾斜。
很快,梁枫便被要求回家帮忙卖豆腐,以期多存些钱,让长子安心往上读书。
好在他爷爷喜欢梁枫老实勤快的性格,最终辗转托人把他送到县城一老师傅处学木匠活儿。
这一去就是五六年,到爷爷病重,梁枫才出师回村。
在外面这些年,除了过年,他几乎没回过家,父母去县城赶集也从未想着去看看他。
梁枫除了爷爷,跟谁都不亲。
爷爷担心他这一走,将来没人给他打算,便在这最后短暂的日子里,强逼着梁枫父母给他相看了亲事。
原身的妻子郑氏也就是这时候匆忙娶的,郑氏单名一个惠字,是个老童生的闺女,年幼时跟着父亲识了几个字,人又白净,跟村里那些脏兮兮的女孩儿比起来,显得格外出众。
原身这个憨憨,也是个视觉动物,一眼便看中了。
刚好的是,郑惠不知为何,对他也很相中。
因为原身爷爷病重,急着看新人入门,他和郑惠的走礼极快,认识不到一个月,郑惠就直接进门了,然后在成亲不久,便给梁枫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后来家里又来了梁孟春几人,春夏秋冬直接凑了个整,不过,家里孩子多了,事自然也多。
当初原主梁枫分家的时候,爷爷已经过世,父母偏心他大哥,本身就啥也没分到。
可他家孩子多,每张嘴都要吃饭,迫于生活压力,为了长远考虑,原主大部分时间,便都在几个城镇之间辗转做木工活挣钱。
这一次因人介绍,得了一份在舒州府城的酬劳较丰厚的工作,工期长近三个月。
前几天,总算顺利结束完工了,大家正等着管家发薪资的时候,却被突然告知,他们府里丢失了贵重的沉香木,价值千金。
而同时,木匠中有一人,昨天不告而别提前离开了,他们几人是一道来的,那管家直接就说是他们这些人,同谋盗走了宝物。
这一下众人惊呆了,纷纷叫冤,但这些高门大户岂会将他们几个屁民放在眼里。
最后不仅说好的十两银子没有了,部分情绪激烈死要钱的人,还被府里下人狠揍了一顿,让他们滚出舒州城,再也不许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