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梧的眼眶好热,她垂下眼,轻轻缓缓地眨了眨眼,让冷风吹干湿润。
听见?岑淮舟提高的音量,她揉了揉耳朵,温吞地小声埋怨道:“你干嘛这?么凶。”
乔梧自?以为很有气势,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语气就像在撒娇。
凶巴巴本人·岑淮舟:“......”
他低声笑起来,眼尾勾着:“行,那我温柔点。”
乔梧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阿梧,”岑淮舟眼底情绪变得柔软,眉梢染着笑意,放轻了声音,似是深海上诱引船员的海妖,透着说不出?的诱惑,“你刚刚说什么?”
过了打电话时的冲动?,现在给乔梧一百个胆子,也说不出?来那句话了。
“......”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岑淮舟偏生还又故意似的“嗯?”了声,乔梧的脸颊霎时就更红了。
街道上的行人热闹穿行,乔梧却能清晰听见?手机里男人轻浅的呼吸声,声声入耳,连带着她的心?跳掩盖了周围的一切音量。
乔梧微微张唇,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后,她努力维持淡定从容,状似疑惑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话?我记不清了。”
手机里岑淮舟沉默了一秒,而后轻呵,拖着长腔,“记不清了?”
“没事,我又替你想起来了,不着急。”岑淮舟的声音里裹挟着笑意。他转了个方?向,抬睫看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不紧不慢勾唇说道:“回家,我帮你好好回忆下。”
不知道是不是和岑淮舟的那通电话抵消了乔母乔父带来的糟糕心?情,乔梧这?一夜难得的没做噩梦。
但是却梦到了岑淮舟。
她又回到了高中。
随着意识和感官的恢复,她感觉到胳膊被人扒拉,耳边不停有一道好听的声音催促她:“阿梧,快起来呀。”
身体?里的倦怠尚未完全褪去,乔梧一点点睁开眼,入眼便看见?阚鹿正疯狂摇晃她的手。见?她终于醒来,阚鹿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轻松下来,着急得直抓头发:“完蛋了阿梧,你怎么睡着了呢?老师刚才点名让你回答问题,你没起来,他让你放学后去找新上任的课代表把?你上次的满分作业背诵一遍。”
“.......”
阚鹿见?乔梧没反应,急得补充道:“不背完不能回家!”
背书.....
乔梧还有些茫然,闻言,下意识抬眼看向空荡荡的黑板,诚恳发问:“什么课啊?”
“......”阚鹿呆了数秒,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这?位成?绩还算不错的小伙伴怎么今天有些脑子不好的鸭子,回答她:“赞美与欣赏的彩虹课啊!绿彩虹老师的课啊!”
她这?么一说,乔梧也突然想起来了,点点头:“对哦,我差点忘了。”她拿着笔记本站起身,刚准备走下座位,又蓦地转身回来,问道:“那新上任的课代表在哪啊?”
阚鹿抬手指向门边的一个高大清瘦身影,“喏,就他。”
那人倚在门边,身后的夕阳被他的身影挡住,背着光,乔梧看不清他的相貌,却本能地觉得——
新课代表是个好人。
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好人。
她走到那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出?声:“你好,我是乔梧。绿...绿彩虹老师让我来找你背诵作业,能问下你作业是哪些吗?”
话音落下,那新课代表侧头瞥了她一眼,乔梧这?才看清他的脸。
少年的瞳孔很黑,又黑又亮,带着一副银丝眼睛,纤细的链子垂在脸侧。透过镜片,倒是把?锐利凌厉的眼眸柔和了许多?,多?了几分虚幻的温文尔雅。他的双眼皮轻轻延伸开来,眼尾微勾,却带着清冷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是个很好看的课代表呢。
乔梧的视线下移。
与此同时,她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开始吧。”
乔梧重新抬眼,对上那双黑眸,满眼茫然。“背什么呢?”
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鸦羽般的长睫垂下,语气慵懒骄傲:“上次你的作业里全程都在赞美我,我很满意。这?次允许你再回忆一会儿。”
“.......”乔梧欲言又止。她都不认识这?个新的课代表,怎么会写作业赞美他?像是有什么.....大病。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直觉告诉乔梧,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梧,眉眼清冷,却格外有侵略性。
乔梧被他拦住了逃生路线,想溜也不成?。她磕磕绊绊为自?己找理由:“我记不清了....”
闻言,少年的面色瞬时变化了。眼神幽深莫测,一字一顿:“记不清了?”
“......”
乔梧对上他的视线,张了张嘴,最后又默默闭上了。弯起唇,企图拯救一下:“等等?我好像又有点印象了。”
少年一言不发地睨着她。
下一秒,长腿一踢,教室的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了。
乔梧睁大了眼。
少年收回脚,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撩起眼皮看过来,云淡风轻又温柔地勾了勾唇:“不着急,慢慢想。”
“记不起来就不用回家吃饭了。”
次日,乔梧在床上被这?句话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时,才反应过来。
是梦。
下一刻,她惊觉那个少年的脸和高中时看见?的岑淮舟一模一样。
这?个梦也太太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有一个叫绿彩虹老师带的彩虹屁课,离谱的是,她竟然被岑淮舟逼着回忆.....
想起那最后一句话,乔梧非常确定就是因为昨晚的那通电话。
梦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做梦的时候一点也感觉不到奇怪,醒来越想越离谱。
今天有她的早自?习。
乔梧正准备下床,就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过来,勾住了她的腰,往怀里扯了扯。
“再陪我睡会儿。”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从身后的胸膛传入耳畔,酥酥痒痒的。
乔梧被他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奋力翻了个身。
岑淮舟闭着眼,睫毛长长地覆在眼下,鼻梁高挺。黑色的睡衣领口?随意敞着,大大方?方?地露出?底下的一片冷白。乔梧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紧致的线条引伸向下,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看得乔梧有点...慌,心?跳都快了。
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岑淮舟的睫毛,“今天有早自?习。”
“啧。”
岑淮舟懒懒睁开眼,四目相对。
柔软的睫羽扫过指尖,微妙的感觉,又轻又痒。
岑淮舟掀开被子坐起来,慵懒地靠在床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脸颊:“去洗漱,我送你。”
“我自?己去,你继续睡吧。”岑淮舟今早才下班回来,乔梧没打算让他送。说完后,干脆利落地掀开被子走进洗手间。
乔梧背上包,岑淮舟吊儿郎当?地穿着睡衣,倚在门边和小鸡毛一起目送她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梧总觉得岑淮舟一直若有若无地看向她的脸颊。
昨晚入睡前,她敷了冰块,大致都恢复如初了,按道理说是看不出?来的。可眼下这?一丝丝异样,叫乔梧又有些动?摇了。她心?虚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下一秒,冷不丁地听见?岑淮舟的声音从斜后方?幽幽响起——
“昨天说的话,什么时候能兑现?”
乔梧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抬眼撞进岑淮舟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心?头直跳。
在岑淮舟的注视下,乔梧脸上的温度唰的一下就上来了,也顾不上琢磨岑淮舟刚才是不是在看她的脸了,故作从容地点了点头,微微垂下头穿鞋,借着头发的遮挡悄悄吐了口?气,语气淡定:“我都行。”
“都行?”岑淮舟重复着她的话,尾调上扬,带了几丝深意,他上下滚了滚喉结,若有所思地瞧着乔梧:“这?样啊.....”
见?状,乔梧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变得复杂起来。
岑淮舟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绝对又会语出?惊人。
但是不知道为何,乔梧此刻忐忑的同时,竟然还有些隐隐的.....
期待。
两个人心?思各异。
岑淮舟先出?声:“择日不如撞日。”
乔梧好看的眼眸眯了眯,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充满了谴责。
被忽略了很久的小鸡毛站在两人中间,对此十?分不满意,瘪着嘴“嘤嘤嘤”叫唤起来,倒在地板上扒拉着乔梧的鞋子直流哈喇子,并斜着眼睨岑淮舟。
“......”
嗤。
岑淮舟俯下身,十?分不客气地勾住它的红色项圈拉到自?己脚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呵。
他直起身子,斜倚在门边,深蓝色睡衣敷衍的扣了一两颗口?子,领子随着他的姿势向一边倾斜,露出?锁骨一下大片紧致的皮肤和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岑淮舟本人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懒散勾起唇角,倾身附在她耳边轻笑,意有所指:“早点回。”
早点回。
男人清冷的眼尾似乎也因着这?几个字染上了些许暧昧,一瞬不瞬地凝着乔梧时,眼眸乌亮幽深,透着股散漫劲,偏又勾人,颇似那盘丝洞里眼波流转的妖精。
乔梧没出?息地乱了心?跳,慌里慌张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应了声。生怕岑淮舟还要和她计较这?点含糊,忙不迭提高音量一本正经道:“我得上班了。”
岑淮舟幽幽叹了口?气:“去吧,注意安全。”
真正临走时,乔梧回头看着身后一人一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有不忍,折返回去。踮起脚,在岑淮舟唇角上飞快地亲了口?,弯起唇安抚他:“我今天早点回。”
岑淮舟托着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蹭走了乔梧唇上的口?红,这?才松开她,垂眼凝着她,却是答非所问:“阿梧。”
乔梧仰头看他,眼眸水润:“嗯?”
岑淮舟喉结翻滚两番,情绪难辨。
半晌后,他低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的。你高兴的,难过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的。阿梧,你可以信任我。”
乔梧觉得岑淮舟今天有些翻唱,可要她具体?说,却又说不上来。只觉着,今日的岑淮舟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愁意。
乔梧温顺地点点头,声音软绵:“好。”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岑淮舟似乎还是不满意,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那你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吗?”
乔梧顿了下,而后弯唇浅笑:“没有啊。”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乔梧的手,移开眼,神色不明:“嗯。”
“去吧,注意安全。”
*
早上出?门时岑淮舟的那句无端冒出?的话让乔梧有些心?神不定,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细想这?个事情。
午休的时间不长,乔梧答应了班主任帮她看一节课,中午便没有回去,在附近的一家拉面馆买了碗刀削面。
临近期末,大多?数都选择留在学校食堂吃饭,所以这?家拉面馆只有她一个人悠哉游哉地吃着面条,老板也躲在了后厨刷视频。乔梧慢吞吞地吃,听着后边传来的搞笑视频声音,不禁也弯唇一笑。
正吃着,传来一阵骂骂咧咧。
乔梧往外看了眼。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抓着一个穿着西华高中校服的女孩子头发不撒手,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是你故意把?俺撞了,小贱蹄子赔钱!”
“不然俺就送你去警察局!”
路过的零星几人嫌恶地看了眼那老太太,没敢贸然管。女生因为疼,也因为着急,只能无助地摆手,“我没有,是你自?己摔——”
“你这?小蹄子意思是俺故意讹你了?”袁芳丽不依不饶,手下力度更重了些,直接拽掉了女孩数根头发,疼得女生小声啜泣。
“哎,老不死的。”拉面馆老板不知何时也出?来了,低声骂了句。
“这?种老太太没办法的,仗着年纪大,为老不尊。”
老板看起来并没有打算上前帮忙,边观察着情况边拿着手机拨号,见?乔梧看过来,他无奈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有些尴尬地解释:“不是我不想帮,是这?一上去就会被这?老太太彻底缠住。她年纪大,派出?所拿她没什么办法,但我还要在这?里开店,要是被她天天来找茬,我这?生意算是彻底黄了。”
乔梧也微微一笑,“我知道的,大家都不容易。”
“哎,可不是嘛。”老板跟电话那头的警察说完情况后,挂断了电话。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相貌出?众的年轻女孩,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宽容的,见?乔梧站起身盯着袁芳丽,不禁好心?提醒她:“姑娘,你可别贸然上去啊,那老太太看着手劲不小啊。”
乔梧从思绪中抽身,对着老板温和弯了弯唇:“谢谢提醒。”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要再说什么,下一秒却看见?乔梧走向袁芳丽和那个女生。
女生好看的长发被袁芳丽紧紧拽着,膝盖上也是灰扑扑的脚印。
乔梧走到袁芳丽身旁,看了她两秒。
下一刻,面无表情地伸手揪住了她灰白的头发,向后狠狠拉拽。
袁芳丽疼得瞬间嚎出?了声,扭头看清乔梧时,嘴脸更加丑陋刻薄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堪入耳。一手死死扯着那女生的衣服,另一只手朝着乔梧胡乱挥舞。
“死丫头片子!关你什么事!一样的没爹妈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