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
“长宁也累了,皇上便先让她回去吧。”楚皇后说。
这话正好给了李冀机会,他顺势问:“前些日子,听闻你扭伤了,如今可大好了?”
初雪答:“已经大好了,多谢皇上关怀。”
李冀点点头,又重新以那种打量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和赵蘩的声音也不像,但都温柔。
李冀闭着眼,想起赵蘩的音容笑貌,仿佛在他耳边低语。这使他周身蹿起一股电流。
李冀悠悠睁开眼,带了些笑意看着初雪:“你叫阿雪是吗?朕记得,小时候你就这么点高。”他在身侧比了比。
初雪点头。
李冀又道:“唉,朕也老了。”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期盼地看着初雪。
或许她会说,你并不老,还很年轻。许多女人都这么和他说。
但是初雪没有,她仍旧垂着视线,道:“人都是会老的,皇上已经留下了许多丰功伟绩,不必太过伤怀。”
李冀的情绪一下子落下来,初雪承认了他的老,他愈发沮丧,也愈发涌起征服欲。
李冀又问了许多话,皆是与赵蘩有关。
临了的时候,甚至赏赐了好些东西。
他们一来一往,楚皇后看在眼里,身体僵硬,从骨血里往外冒着丝丝的凉气。
直到初雪走了,皇帝也走了。
楚皇后原本挺直的脊背跌落,她扶着额头,微微颤抖。
李宛还未意识到其中的潜台词,只当母后是为初雪得宠而生气,劝道:“不过打眼看她两眼,母亲不必担心。”
楚皇后摇头:“如何能不担心?她们一家子……”她及时刹车,止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罢了,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忙活了这么久了。”她赶客的意味斩钉截铁,李宛只好退下。
殿内安静下来,窗牖敞着,能听见微微的风声。
楚皇后目光失神,距离她的寿宴还剩下半个月,她得早一些了。不能留着初雪在宫里,绝对不能留。别的女人都可以,可这对母女绝对不可以。
***
皇后生辰宴仍旧设在琼林别苑,这一回是在其中的存光阁。
宴会规模不大不小,邀请了各宫以及好些朝臣前来。宴会菜品精致,丝竹歌舞上佳,却又不会显得奢靡。
皇帝不住点头,夸赞道:“皇后辛苦了。”
楚皇后完美地笑着,摇头:“哪里的话,皇上说笑了。”
他们之间向来能把持住这种虚伪。
皇后与皇帝在上位坐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下位的诸位,自然也各有各的话说。
初雪的位置被安排在诸王的女儿们旁边,她住在宫内,公主们都不相熟,何况这些王爷们的女儿。
而她们各自认识,有说有笑,一时间,衬得初雪有些落寞。
按理说,这场合景淮是来不了的。
兴许是有人看在初雪面子上,竟然也请了他来。初雪颇为诧异。
她在人群角落之中,景淮目不斜视,径直朝她走过来。
这会儿宴席还没开始,众人皆在闲谈,不时有人看他们。
景淮毕恭毕敬行礼:“微臣参见郡主。”
初雪摇头:“免礼吧。”
这是他们相见的第三面,初雪觉得景淮和上次似乎有哪儿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景淮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玉簪,“这是微臣送给郡主的礼物,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初雪讷讷接过,道谢:“多谢你。”
周边有人起哄,“哟,这不是长宁郡主吗?感情真好,真令人羡慕。”
初雪低下头,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向来身不由己,即便婚事,也是如此。他们不过是被一道圣旨捆绑在一起的人罢了。
还有李成暄。
坦白说,初雪并不知道如何告诉景淮。倘若在洞房花烛当夜,他发觉她并非完璧之身,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都太难了,她还没想好。
丝竹声恰到尾声,便能听见马蹄声停了下来。
有人翻身下马,风尘仆仆而来。
李成暄睨一眼初雪,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趁着衣袖相接,人多眼杂,手指从她指尖上轻掠过去,如同蜻蜓点水。
周遭人声鼎沸,他们如同身处正中心,刹那间,屏去所有声音,只剩下指尖相接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