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意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顾家几人甚至不甘心地嚎了许久,楚意充耳不闻,午时刀起,血落一地。
原主不是个聪明的皇帝,但她是个好皇帝。
无论是对待臣下还是对待黎明百姓,她一直遵循着先帝的教诲,为君者要以仁待人。
减徭役,降赋税,施恩科,她尽最大的努力让这个天下变的更好。
她其实对丢了皇位和性命并没有太深的怨恨,皇权更迭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了,她最恨的是顾家的欺骗和逼死方太后。
顾家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比起镇南王的狼子野心更加可怕。
镇南王一死,最大的威胁倒台,楚意彻底放开了手脚。
她将那几位同样不大省心的皇叔送回了封地,兴致勃勃地搞起了改革。
点子她出,顾云深负责谋划。
每日颁布政令的时候都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她真是爱死了这种感觉,难怪世人喜欢权势地位,这样滋味儿尝过之后是真的会上瘾的。
她每日除了上朝,得了空便跟着顾云深出宫去四处游玩,好几次都生出南下西行的想法,无奈身在皇位这想法着实不大现实,也就真的是想想而已。
不能远行,楚意又把心思放在了朝政上,想法设法地捣鼓着新花样。
和她的不安分比起来,方太后每日和柳姨娘喝喝茶种种花,来了兴致办几场赏花宴,和一群官家太太说着女学里的趣事儿,真是好不惬意。
后来,丞相请辞,顾云深当仁不让地补了朝臣第一的位置,白日里两人同朝共论京都泛游,晚间相拥而眠气息相连,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三十年。
楚意死的时候是个风雪天,雪花飘飘当真是好看极了。
她想着景儿好,便扯着顾云深一起去了梅花林里看雪。
寒风呼啸,她缩在顾云深怀里,对于体内生命力的流失感到新奇,不老不死的琉璃树头一回经历死亡,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眼皮越来越重,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睁开,最后干脆就放弃了。
雪花好像穿过亭子落在了她脸上化作了水,冰冰凉凉的。
眼缝里的影子模糊得厉害,她食指微动挠了挠他的手心,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再见……”
顾云深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紧紧地抱着怀中人,远望着雪地红梅,一坐便是一整天。
没有人敢去劝他,直到晚间雪停了,月华如练,小郡主跪在他身边,仰着小脸儿娇憨里含着天真:“外祖父,你不冷吗?”
他搂紧怀中已经冰冷的身体,答道:“不冷。”
一点儿也不冷,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身心都是暖的。
来年开春,身子一向健朗的顾云深突然便病了,安平长公主为方便照顾父亲干脆带着一双儿女住在了未出阁时的宫殿里。
母亲年前刚刚去世,父亲也有一病不起的征兆,安平长公主坐在紫宸殿里对着兄长垂泪:“哥,你想想法子啊。”
年轻的帝王摇了摇头,他不是大夫,更不是心药。
兄妹俩费尽了心思,顾云深仍旧没有熬过那个春天。
安平长公主赶到重华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挂满了整间屋子的画作,从一个女人最美的二八年华到生命的终结。
她的母亲很漂亮,年轻时候的母亲更漂亮,他们都说她像极了母亲。
她跪在榻边,小郡主指着榻上的画卷:“娘亲,那是你吗?”
安平长公主答道:“不是,那是你外祖母。”
扶栏回首,远处是荷塘碧波,近处是美人顾盼,那是他父亲为她母亲画的第一幅画。
她突然想起年幼时躲在青石后,偷看着亭中的父亲给母亲作画。
他心有疾,她非药为毒却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