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她轻声说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这些日后你终归是要习惯的,倒不若先见识一番。”
“你同陛下原就有关系,如今又有姑母在,眼下这些人谁也越不过你去,便是那百纳的翁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李静涵入宫的这些日子,这样的话李太妃不知同她说了多少回,因而眼下听了后,她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时,整个人忽地一顿。
“长公主殿下……”她这话让原本见她停下步子还有些奇怪的李太妃霎时明白过来。
“妾见过殿下。”李静涵不由地收回了扶着太妃的手,同旁人一样屈膝见礼。
她可以因着姑母的话安心接受旁人的见礼,可面对长公主她却没那个资格。
莫说她如今只是个备选的家人子,便是日后真个中选入了后宫,只要不是在那至尊的位置上,见了身有封爵的长公主也要见礼。
更何况不知为何,李静涵每每见着这位长公主心中总是不由地犯怵。
就同她的侍女燕秀所言,似乎这位长公主不是很喜欢她。
适才的一切,穆染都看在眼里。
这李静涵虽面上不显,可眼中隐隐浮现的光彩却让人能看出她的一点野心。
只怕身负天子救命之恩,和背后有太妃支撑的她,不只是想过了殿选这样简单。
“太妃娘娘安。”穆染说着起身,并没有在意同她见礼的李静涵。
李太妃见她只是起身,口中说着安,却没有丝毫福身的打算,不由地眉头微皱。
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毕竟对方身为长公主,又曾得了陛下亲自下谕,无论何时,皆不受国礼宫规约束。
换而言之,琼英长公主见了陛下都可不见礼,见她便更不用。
“琼英来的早。”李太妃道,“适才来的路上被耽搁了,因而我同涵儿便晚了些。”
说着便往左方的毡案走去,接着看向下方的众人。
“都起吧,该入座了。”
接着便是齐齐的应诺声,原本福身见礼的诸位家人子连那小翁主都才起身,接着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李静涵原是想去自己的坐处,结果刚要迈步,便听得李太妃道:“涵儿来我这坐。”
李静涵有些犹豫,她看了眼右方的长公主,却见对方只是微低着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成窑杯,并未因着太妃的话而注意她。
于是最终应了声,缓步向姑母那儿走去。
待众人都落座后,李太妃方同诸人开始闲话起来。
她分明事事都明白展现了为李静涵铺路,可言语之间却半分不提这事,甚至主动同诸位家人子属谈及殿选一事。
诸位家人子们虽心中清楚,可面上谁也不说,只是迎合着李太妃的话。
一时间,太液池旁的氛围和乐。
李太妃同众人都有所交流,可唯独对穆染,除了最开始的一句,之后便再未同她说过任何话。
穆染虽同样坐在上首,可身为长公主,却始终未开口,仿佛被人刻意遗忘了一般。
此种情况,就连不怎么在意人际关系的小翁主都发现了不对,更不用说穆染了。
其实从方才甫一同李太妃见面,她就发现了对方似乎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穆染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毕竟这么些年来,她见过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回回都是同当时还是太子的穆宴一起,
不过眼下对方刻意的忽视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
原本穆染就不打算来的。
不过是想着小翁主人生地不熟,她来了至少让对方心中安心些。
这李太妃既不是太后,穆染也非她所出,因而于穆染而言,太妃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离了这寒食宴,只怕两人下一回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故而穆染在众人畅聊时独自一人颇为闲适地饮着茶,丝毫不受周围影响。
及至李太妃说了开宴,尚食局的女史们方手中端着各色冷盘上来,将手中菜肴一一放在众人的毡案上。
“今日乃寒食,不得见明火,故而今日宴上的菜肴皆是冷碟。”李太妃道,“尚食局的宫娥们手脚不及,我便吩咐了光禄寺太官署一并帮着准备,诸位家人子可试试是否合意。”
下首的众人便都应了声,正举筷要动手,却听得太妃又开口。
“听得说这回太官署负责的是太官令薛缙。”她说着看向另一边正低头用膳的穆染,“我记得,这薛缙似乎曾经是琼英你的未婚夫婿?”
她这一句话,让整个现场静了下来。
盖因谁都不知晓,这已过双十之年的长公主还曾有过一个未婚夫。
且这未婚夫婿的官职竟这样低。
尤其是小翁主褚师黛,在听得李太妃的话后,她整个人一滞,接着抬首看向上方的人。
她竟才知,这薛缙同长公主有过关系,可适才她在对方跟前提及此人时,对方并无什么特殊的情绪展露。
眼见得整个下方霎时鸦雀无声,穆染面色如常,她放下手中之箸,毫不避讳地开口。
“太妃说的对,薛大人同我确实有过婚约。”
她说的坦荡,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事。
可就在她话音刚落时,一道沉冷的声音忽地响起。
“皇姐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