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的住持和扫地僧还真就一直跟着进了谢府。
门庭清冷,青石坎坷,有些许萧条。
谢琢玉看了看门口不知哪去了的门房,眉峰越发紧蹙。她道:“怎么府里,看上去怪怪的。”
但究竟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只等四?人?往前厅中走去,她见到?的下人?都恭敬的行礼,拿着手?里的东西来去匆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府上有什么事情,让这么多人?一起忙活?可?是谁来了?”
谢琢玉刚问出口的话,就被谢流昌岔开了话头。
他尬笑道:“什么谁来了,咱们快去前堂吧,我昨晚给父亲带了口信,说是今天早上到?。我还要你帮我说说好话呢,别让父亲罚我骂的厉害。”
谢琢玉看他一眼,有几分?指责:‘昨个儿明明是你要在?寺里留宿的,怎么偷偷往王府传了消息也不跟我说?’
谢流昌当作没看见,拉着她往前堂正厅走。
前厅未至,哗声先灌入耳中。小儿嬉笑,女?妇追着让疯跑的孩子?们停下来。
谢琢玉刚走到?院中,便看见从屋里丢出来一串红色的东西,然后劈里啪啦的炮竹炸响声在?脚边轰响,震耳聪鸣。
她因为反应不及慢了一拍,险些被散落的竹鼓炮仗飞溅到?身上,被谢流昌眼疾手?快拉开了。
谢琢玉顶着鞭炮的噼啪声,猛地转身看向谢流昌:“谢鸿远!你还在?瞒着我什么?!谢庆说的什么老?朋友的闺女?,都是假的吧!”
她想着这一群人?都是联合起来骗着她的,心里就有些委屈,被气笑了。
谢流昌不敢欺瞒,说不是,只能?点点头。
谢琢玉踩着熄灭了的满地喧嚣,从院子?里气势汹汹的走进前厅。
腿脚才迈进堂屋一只,从光明走到?有些阴暗的室内,她视线暗了暗,一瞬眼晕,无法视物。
腿膝上撞上一个孩子?,孩子?因为玩闹撞上了她,后倒时?被谢琢玉看见了。她俯身下意识伸出手?要将小孩拉住,接着就与同样小跑过来的邱点酥两眼相觑。
邱点酥对?她笑笑拉着孩子?走了。那模样竟是看的谢琢玉有些嫉妒和眼热。
她眼睛周围有些发红,瞪着她的娘子?领着一个不知哪来的孩子?走远。
谢琢玉刚直起身子?,眼中聚焦处的邱点酥突然回头,对?她道了一句:
“长离,恭喜及冠!”
及冠?嗯?谢琢玉眨了几下眼睛,有些懵怔。
她看向周围,然后发现屋子?里站满了人?,都是她认识的……谢庆,张姨娘,师父老?衣农,义父老?程牙……都坐在?主座上。
还有其他人?,几面?之缘的沧岚公主,三皇子?身边的大红人?李邺和苏世源,不情不愿的李舷和他身边的谢木蓉,九娘邱兰馨,李嬷,刚刚成亲不久的袁杉和月瑶……
谢琢玉突然想起来了,刚刚那孩子?是李阿嬷家?里的小孙子?,今年刚好六岁。
她被一群人?簇拥到?高堂前,接受受礼。
男子?二十及冠礼,统称弱冠年华。谢琢玉不是男子?,却莫名其妙有了这些待遇。说起来,今日竟是她生辰吗?
这么想着,谢琢玉在?谢庆给他念颂词,行礼拆发,加玉冠束发。她看向一旁静候着的邱点酥,眼睛眨了眨,两人?眉目传情。
谢琢玉:你们都搞什么呢?及冠,这不是胡闹呢吗?张姨娘怎么说?
邱点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朝张姨娘所在?的方向递过去一个眼色。
对?谢琢玉暗道:只是个形式,我也没想到?公公会这么认真。等我在?几天前知道这事儿时?,公公已将大伙都请了来,刚好赶着今天你生辰办礼节。
谢琢玉站起了身,对?众人?一一作揖,承应赞词,然后又以几个贵宾:苏世源,李邺,袁杉给她再行三冠加身。
此为入宗族祭祀之权,为众人?承认身份,报效国家?之职。
她僵笑着听着据说是岳父大人?从哪里请来的大儒儒生,为她宣读祝词。
礼毕时?,本应由谢庆再为她表“字”,可?她早有“长离”二字,于是此事便略过了。众人?分?桌入席,入桌谈笑,可?见每个人?心中都是轻松的。
谢琢玉渐渐也不那么在?意他们瞒着自己办及冠礼之事,晚间时?她去了祠堂,向列祖列宗进行祷告祈愿。
祠堂落了锁,谢庆还要吩咐她什么,却看见她顶着昏暗的夜色早就跑了远远的。
他微微一叹,抚平了身后张姨娘为他盖在?腿上的毯子?,他轻道:“走吧,回院子?。”
张姨娘点点头,目中注视着他一如从前温柔,徐徐推着他回到?宅院。
“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放宽心吧。长离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再说了您不是决定了要将府里的事务都交给她了吗?”
“嗯。”“你也别总叫我老?爷,听着不那么好听。我对?着你都大半辈子?了,难道还当不上你的一句“庆哥”?”
“……庆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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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玉回到?琢玉院,关上了房门。她走到?邱点酥身边坐下,看着她拆发髻,梳头头。
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痒痒,便从邱点酥手?里拿过梳子?替她梳头。
“娘子?,你白日里说的可?是真?”
邱点酥在?梳妆镜台前找着什么,她打开了自己的木箱盒,闻言看了她一眼:“什么真不真?”
谢琢玉:“就是你跟我说恭喜及冠啊,对?男子?来说,及冠不就是成人?了吗?难道你否认?”
邱点酥好奇:“你一个女?子?要什么及冠?你也不嫌躁得慌。”
谢琢玉放下她的头发,掀起垂髫的一缕发尾捻了捻,她道:“此言差矣。娘子?,我既是以男装视人?,便没想过真相大白的一日。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她轻佻的摸了摸邱点酥的脖颈,玉颈纤细,怪让人?想留下什么的。
邱点酥慢了些才转头看向她,挑眉问:“你不是试过我的裙装吗?如何?,有没有恢复女?装的冲动?”
说起这事,谢琢玉就满心尴尬。
她这不是有一回太激动了就没忍住,把娘子?的纱裙给撕烂了吗?后来她被娘子?骂了一顿,还让她亲手?补起来。
她这没捏过绣花针的手?,愣是被戳了几个针眼才磕碜的补上了手?臂长的线口。她一个好奇就亲自试了穿穿,本来挺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不堪入目。
不说腰身卡着纱裙的缩腰不上不下,就连上半身的手?膀子?也略显魁梧宽硕,使得襟口左边牵连着右边。
她手?脚不协调,这女?装还没穿在?身上呢,又给撕烂了。
而且当时?还被邱点酥给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挣扎着站在?地上的裙摆里,从中跳脱出来,呼了斗大一口气,或想逃离什么灾难。
邱点酥脸黑,骂她:“你这儒生,笨的紧,你给我把手?从我的裙上松开!”
回想往事,略有些不忍直视。
谢琢玉憋红了脸,她苦笑:“没有那冲动,什么时?候锦阁有了我这尺码的女?装再说。”
谢家?人?长得又高又瘦,谢流昌尤甚,谢庆次之,谢琢玉矮些,但都比谢木蓉和邱点酥张姨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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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点酥梳完头发,桂花精油,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有助于睡眠。
她看向谢琢玉,发现她已把玉冠摘了下来,平时?里都散着的一半头发因为及冠礼,全都扎成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