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取的字,为何寓意如此?模棱两可,差强人意。你是我的孩子,我给你取字如何?再过几月便是你及冠的月份,你介意吗?”
谢琢玉嘴角抽了一下,并不笑,有些无?情地道:“不了,这是义父给我取的,我很喜欢。”
前二十年不见你关注,为何现在还要来掺和我的事?难道是为了肉麻我几分,让我难以哽咽,食之乏味?
原谅谢琢玉心怀戒备,觉得谢庆心怀不轨。
“义父?我竟从来都不知道。”谢庆注重?身?份,强调妻妾之分,嫡庶两差,也就谢木蓉母离有是个女儿这才?得了他的几分关爱。
“你的许多事,我进从未参与过……也未想?过了解与深入。我想?着,你很聪明总能猜中我意,兄友弟恭也未尝不可,我错了吗?”
他以为,谢琢玉有了一切。
王府庶出的身?份,上?不达嫡子华贵却衣食无?忧;
父母双全?,不比兄妹两人丧母之痛,乃是人间合乐。
嫡妻的娘家那边还看着他呢。
王府最后肯定是谢流昌的,谁也夺不走,就算是从小就比长?子聪明的小儿子,也不能超出谢流昌去。
谢庆满心疮痍,他以为的,他认为的,他确信并引以自?我告诫的……会不会……
他看向谢琢玉张开的肖似自?己的眉眼,比起肖母妖娆的谢木蓉,肖母闲雅的谢流昌,只有谢琢玉性子叛逆,又有张扬的坚韧性子,最像自?己。
“我对不住你?是吗?”
话轻语重?,入蒂惊蛰。
谢琢玉心里?骤然拔尖,心里?就跟有个铜锣不断敲击着发出声响,警醒着自?己不要动摇,她只是……只是,于心不忍?
她狠狠歪过头,不去看谢庆失落的神情。
谢琢玉告诉自?己:他低头迷茫的模样都是一时的,他那么?一个骂她“逆子”的人,谁才?要同情他!
“不知道。”你想?怎么?想?都行。
她深呼了一口气,调解心绪,堵了一口几十年的恶气在心口有些痛楚和泛酸:“你对我如何,我却不能如此?对你。对此?我不做评价。”
我就是这么?软弱的一个人。她破罐子破摔。
“我会跟着你们走到州府的城中,然后我就要去京城安排事情。你听我说。”
她将怀里?揣了一连十多天的药包粉末放到囚车上?,推到了谢庆的腿裤下。
“这是伤药,内服的。你若是受伤了疼得厉害就吃了。别死撑着疼死了,横尸大牢任谁想?办法救你出来也没?用。”
谢庆他惊了,因为他身?上?还真是疼的晚上?睡不着,手臂上?的疤又痒又化脓。‘长?离怎么?会知道?难道她知道了我也不能眠的事?’
她竟是如此?关注着她的父王,我竟从未知晓。真是不该。
谢琢玉当然不知道,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她也是钻进县城驿站提供的下人通铺睡得糊涂。
她只是看见了被?打的人有人受了伤后一直不处理,疼昏死过去,被?官差衙役用冷水泼醒,心里?余悸。
“你们都是朝廷的重?犯,虽然案子和证据都没?到府衙开审,但我还是想?问你,除了玉印,你没?别的东西了吧?”她用极低的声音道。
谢琢玉坐在车辙边,背靠木栅,熟睡酣眠的样子,近看才?能注意到她微动的嘴唇。
谢庆在车内背倚车门,也是闭眼午觉。他用细声回道:“没?有了。你……你注意安全?,别让你姨娘和娘子总为你担心。”
谢琢玉无?有不可,若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她才?不想?用姜蜡在脸上?脖颈和手上?涂抹呢,活受罪还要给人煮饭被?人埋汰,爱吃不吃。
哼!“那就好。”
她在官差走到囚车之前跳了下去,拿了谢庆没?吃的碗筷和四个空碗,俯身?时她动了动嘴,又抿了起来,没?说话。
好好照顾自?己?
那可拉倒吧!
“喂你,快走快走,今日下午就要到州首府了,别老和犯人呆在一起,小心我连你一起关进州府大牢里?。”
谢琢玉受了官头的驱赶,闻言不断哆嗦着自?己,她怕道:“嘿哎,大人,小的一路上?受了您的照顾了,小的听表哥说那啥,到了州府小的就可以回去了?”
她抬起眼睛,含懵无?知,带着憧憬和小心翼翼地讨好。
官差对她几日的拍马屁和讨好,这些个投机取巧的小伎俩看着眼里?简直幼稚得说不出来,心里?却没?什么?介意的。
他随口回答道:“州府有州府的规矩,你表哥是驿站的杂工,你嘛,若是想?待着,来府衙门做事也可行。只不过,你可要花点心思了。”
他打量谢琢玉一身?穿了十多日的破衣脏服,虽然这人心思好懂也知道奉承人,但是这么?个家境……恐怕进州府找份活儿做还是难的。
谢琢玉装作似懂非懂,她也没?隐藏自?己眼里?闪过的狭隘心思,让官差对她更满意了。
“欸,大人您说得对,这门路可不容易。青天大老爷们在的地儿,可哪儿有小的染指的地儿啊。”
官差闻言哈哈大笑,跨马并骑,又被?她夸得心花怒放。
谢琢玉淡定垂手,面目清冷。她走开了来,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到了那辆装着杂物的马车上?。
谢庆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前些日子里?他总是瞧不起谢琢玉阿谀奉承的姿态,觉得她小人得志又奸佞猥琐。
如今看,他这小儿子还有这种本事。弱而服软,有所求而偏夸,心思讨巧,变通为上?。
这就是谢琢玉吗?
时隔半月,他露出了笑容。谢庆感同身?受,心中的总算是吐露了欣慰又后悔,却开怀的心意。
同车的二人早与他闹翻,几人互相猜测忌恨,直到囚车开始行走也没?有醒来。
他兀自?感慨仁怀,心中那股暖意流淌,荡漾着胸怀的柔肠。
生子当如……谢琢玉吗?谢庆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谢琢玉不会原谅谢庆的,以后谢家还会“鸡飞狗跳”,还看将来。
注:尾句改自“生子当如孙仲谋。”,此句出自[宋]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