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魁首”二字,她来了兴致,正欲再听,就看见门倏然打开了。
穿绿松袍的执事笑着说:“让各位匠师久等了,今年的雕工大会的前三甲已评出,还请三位匠师移步三楼。”
谢琢玉打起精神,整了整衣冠,她不像别人那般装模做样明明心里激动却非要装出一副淡然,这么想着,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话音刚落,眼前几十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谢琢玉挑眉,放下自己踩着椅凳面的右脚,施施然站起了起来。“谢琢玉?”她突然重复一句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在众人携带审视与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又道:“就是我啊。”
她先执事一步出了茶水间,提了提装着“家当和吃饭功夫”的腰带,昂着头走上了楼。
其余匠师们皆无法理喻她的意思,沉默中乍然一人出言:“这位同行年纪轻轻便得了雕工大会的魁首,想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我等惭愧。”
有一人言,就有二人语,尴尬的静场逐渐在夸赞声中恢复热闹,嘈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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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玉上了匠阁三楼,却不见其他人在。只有一老者坐在窗边,静静品茗。
她心道:“匠楼,雕工大会,都与传闻中的程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人不会就是那什么程老吧。”
桌上放着一杯茶水,还有一盏阖盖的茶,以及她的作品——一盆赏花林与树下二人。
谢琢玉作揖以示敬意,老者邀她入座。
还没等谢琢玉试探询问,这老者就道:“我早年名声不显,后因经营生计还算不错得了大伙的美称唤作程老。匠师可叫我老程牙。”
谢琢玉眼皮一跳,她看着程老的面容,暗道一声巧了。于是她还未完全开口说出自己的事,那老程牙便将木元宝一事指出。
“匠师身上所挂之物是我恩公之物,见此物如见恩公。如今在这里见到匠师,想必有故,不知匠师以为呢?”老程牙缓缓说着,气度内敛,不动声色试探谢琢玉的反应。
谢琢玉惊异他敏锐的直觉,思量一瞬,她道:“嗯,您说的不错。”
她将木元宝从腰间扯出,置于桌面,“我师父名唤老衣农,是他让我来林城找一位叫老程牙的人。”
“师父说,只要我找到了人,这人就能助我成事。”谢琢玉放下心里的防备,侃侃而谈。
她也不是什么精明之人,但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不论是请上楼却只有她一人到了楼上,还是身后执事与下人皆止步楼梯口,她都暗自揣测于心,谨防小人。
如今见了这多日寻找的人,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省去她不少功夫。
“还请程老助我成事,这手艺铺子一事还请相助!”谢琢玉说完,起身又作一礼。
老程牙听完来龙去脉,没有立马答应她,转而与谢琢玉对视。
少年如玉,气度似风。
“你说你叫谢琢玉?师承老衣农。”他半阖着眼睛,明显在思索什么。
谢琢玉颔首,隐约有些骄傲:“对,我师父手艺无穷,琢玉却只学了皮毛,因顽劣性子时常让师父痛心,现在想想我挺对不起师父的。”
她情绪变幻多端,又低靡了些许,碾碎在喉间的话似乎夹杂着苦楚,“师父为我操碎了心,我没有立根的本事,就连铺子的钱都凑不齐……”
老程牙转着手里的玉扳指,半阖的眼帘闪过眼里的精明,他睁开双眼,直视谢琢玉略显暗淡的双眼。
“如果我说,我给你钱,你会怎么样?”
“经营铺子?填补家中缺漏?还是用它去做买卖?”
谢琢玉不明所以,不知何故,但心里却不愿意承认这市侩的行迹。
“师父说过。做我所做,尽我所能;执我手中刀,宏我心中愿。”
老程牙看着她,她看着老程牙。
茶茗散香,木雕通灵。
谢琢玉在心里有了答案,她俯身将桌上木雕拿了起来,神色莫名,心却洋溢,她道:“也是了,我做我所能便可。”
她心里有了离开的意思,却愿意将木元宝留下来。报答恩情什么的,不是钱财,也可以是老程牙今日开导之言。
老程牙观她释然,问她:“如果我说我想让你接我的位,担起南边十六行的首饰铺面经营,你可愿意?”
谢琢玉惊悚,“您,您说什么?”手里的木雕似有千钧,重如巨山难以执掌。
雕工大会,在程老宣告此届魁首将成为他未来接班人的传言中落幕。
魁首之作,真可谓一战成名,却鲜少有人知道未来南十六行的主阁“镶玉阁”的主人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