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渐多,宣城有晚市的习惯,民风传了十几代人至今。
结伴相走,奔于万家灯火中,人影熙熙嚷嚷,好不热闹。
“十娘总叫人心生喜欢,那股子灵巧劲和娇蛮任性,最讨小哥们的欢喜了。”谢琢玉笑她,然后裹了裹头巾,她扎着步子心欲奔走。
邱点酥恍然大悟,这谢琢玉又骗她,险些她还误以为有行人过来了。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最后的渔阳点燃了千家万户的灯火,“你又在耍我——”
明灯正恍惚,点燃了片片星点。
“怎么会?”谢琢玉转身便跑,瓦砾当下,踩脚便走,“回去吧,当心天晚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笑着跑远,丢下了与她作伴了一日的邱点酥。
邱点酥气急败坏,狠狠地跺了跺脚,踩碎了地上一块碎瓦碾进了青石缝里。“你给我等着!”
说什么“讨小哥们喜欢”?她又不是什么蜂啊蝶啊的,要什么喜欢?!这人真是,说什么都气人!
“小姐,我们现在要回去吗?”柳绿惴惴不安地偷瞄自家小姐的气得发抖的脸,不安自己该不该劝小姐回家。
春红比她有眼色,见着柳绿被瞪了,暗道小姐当真对谢公子的话认真了,心里直念叨。“小姐,现在天色已晚,咱们回去吧,再晚些时候老爷该知道您晚归的事了。”
邱点酥听言一想,她毫不顾及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爹爹真是她最讨厌的人了。
“走吧,醒得他整日见我出门又念叨什么女子家三从四德,侍奉亲长问候姊妹,听得我都烦了。”
柳绿哆嗦了一下身子,老爷吩咐她汇报小姐平日之事的事情一定不能暴露!
春红奇怪地杵了她一拐胳膊,上前主动给邱点酥点灯引路,柳绿回神后去搀自家小姐,三人一行人缓慢地往邱府行去。
人影灼灼,孤灯远影,暮色将宣城静谧的夜晚又惹上了一层幻影,恬静且宜人。
谢琢玉跟着后头远远地看着,直到三人进了府,她勉强记下了路线后才离开。
风又开始呼啸,将行人匆匆的裤管吹得烨烨作响,谢琢玉一张被晒得开裂的脸红了又白,她抖擞着削薄的肩膀,拽紧了裤腰带往王府的方向走。
比起寒风的刺骨和肌肤的冷瑟,她的心潮一阵阵上涌,一颗心慌乱无比。两颊滚烫非常,谢琢玉浑身都冒着热气,满腹心思扰乱了心神。
邱点酥啊邱点酥……
我本是女儿身,奈何男装示人,不知不觉中也习得了男子的趣志。与其说她女心若男,不如说她本就喜欢娇娘。
谢琢玉看呆了邱点酥轻笑时的眼弯,那悬着的梨涡小巧可爱,也许是家中幺女的缘故,点酥娘笑起来的时候甚至会露出小小的尖牙,皓齿明眸异样光彩。
面容婉约性格却张扬,偏生还喜欢笑,长发如瀑松散柔顺散落耳边尤显娇俏。又有谁家的女子有邱点酥的这份玲珑心和神采?
谢琢玉察觉到了内心的悸动,心脉跳动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五脏六腑。她心知不能再待下去,否则会出事情,所以才说了胡话慌不择言。现在细细想来,尤其是邱点酥看她的时候更加心脉紊乱,患了疑难杂症。
她想和邱点酥说更多的话,却也心悸到直觉不适应,急于奔走,最后落荒而逃。
谢琢玉踩着步子匆匆,路上行人不知撞倒了多少。
有人张口就骂,“谁啊!没长眼吗?”有人迷茫被挤出了道,更有人走着走着就乱了方向。回头再看,作乱之人却早已走远,心思全在那颗扑通乱跳的心上。
长街上,闹市中,偶有佳人遗世独立于人群。
重袍轻袖,揽衣作姿,举手投足便是极好的修养和动人的美景,扰乱了世人的闲心。
“你这人,你是?喂你等等!”月瑶一袭紫衣,肩上搭着一条从北国来的商队重金购来的一条雪白狐裘,衬托得她脸色白玉透红。
“嗯?”谢琢玉被月瑶一把拉住,奈何她心思不在脚下,拖着月瑶走出几步险些摔倒。惊觉呼叫后她漠然回神,急忙将人抓住。
“啊!”月瑶惊呼,紧闭着双眼靠在比她小一岁的谢琢玉身上,想象中的冰冷和疼痛没有到来,只有一个磕碜的额间碰撞。
“没事吧?”谢琢玉揣着月瑶的两条玉臂,眼神从复杂混乱转瞬变得正常,“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