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纳妾,虽然太子不好亲自来接。不过,却也是派了仪仗过来的。
太子亲自择了个黄道吉日,婚期安排在?五月,给?了徐家一个月时间准备和筹办婚事。
正四?品东宫良媛的位份给?一个义女,于徐家来说,还是十分体面的。所?以,徐公夫妇二人准备婚礼,自当又比当初徐妙莲嫁入秦王府时隆重许多。
打从宫里的圣旨下落到徐家后,这?些日子,徐家上上下下都?在?忙这?事。
徐杏倒十分淡定,只还如从前一样,该看书看书,该吃饭吃饭。
一个月的时间过起来也快,转瞬即逝。就这?样,在?身边人的忙忙碌碌中,徐杏很?快就等到了自己出阁的日子。
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没有心驰神往的那种期盼,但也不排斥吧。
倒是在?日子临近时,心里会有点畏惧。
根本不需要徐夫人教她,她早知道了新婚之夜会做什?么。当年还在?风月楼时,楼里的妈妈拿过很?多书给?她看过。
初看时面红耳赤,但看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能接受了。
只是,两辈子加一起,她也没有过实战经验。而她和太子的初婚之夜想必是要行夫妾之礼的,所?以,想着这?个,倒会有些紧张。
出阁前夜,徐夫人照例过来说了体己话,徐夫人虽然说的含蓄,但徐杏是听得懂她的意思的。
徐杏这?会儿不太想听这?些,就说:“阿娘不必说了,我都?懂。从前在?风月楼时,楼里妈妈有教过。”
徐夫人闻声一愣,她似乎都?要忘了这?个女儿之前是在?烟花之地长大的了。
于是徐夫人脸色严肃了几分,用非常认真的表情望着女儿,叮嘱说:“如今你是太子姬妾,一言一行都?得谨慎。若是日后太子问起来,你定要说你是我娘家外?甥女,打小是在?乡下长大的。太子若细问,你就含糊过去。记住了吗?”
徐杏却觉得徐夫人这?会儿过于严肃的样子有些可笑,她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太子若不是早把她老底摸得个一清二楚,当初根本不会让雁奴和她走得近。
只不过,这?些话她也犯不着和徐夫人说。
“我知道了。”徐杏点点头。
对徐杏入东宫一事,徐夫人起初是接受不了的。但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又有徐国?公时不时劝着,她心里也早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何况,如今大娘在?东宫日子过得不好。若有幸娘帮着去固宠,大娘母子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太子就能原谅大娘,又复了她的位份。
“幸娘,你去了后,定要在?太子跟前帮着你姐姐说好话。”徐夫人声音又软了下来,知道这?是在?求人办事,于是打起感情牌来。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血浓于水。再怎么样,都?要互相帮衬才对。”
徐杏说:“只怕我进?了东宫后,她对我也和对徐贵人一样。那秦王如今和她都?没关系了,她回回瞧见徐贵人都?要陷害挤兑。如今太子可是他丈夫,阿娘以为她能对我和颜悦色吗?”
“大娘就是脾气不好。”这?点徐夫人是承认的,“但她心眼不坏。”
这?句话一出,徐杏直接笑了。
徐夫人愣了一愣,忽然想起来徐妙芝做过的那些事。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过后,少不得还是要再叮嘱几句。
“但公子信毕竟是你长姊险些丧了命生下的,何况孩子无辜。你日后,还是得多多照拂他一些,他毕竟是你亲外?甥,和你有血脉之亲的。”
“公子信如今被太子安排给?曹承徽抚育,曹承徽膝下无子,她定会十分爱惜这?个孩子的。”不想再谈这?些,徐杏适时转了话头,倒是打算和徐夫人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阿娘句句不离‘血脉之亲’四?个字,可当初为何不认我回徐家?却只给?了义女的身份?”
徐夫人突然被问愣住了。
她以为,这?件事情应该早就过去了。从前幸娘也从未问过,怎的今日突然又这?样问。
徐夫人神色为难,犹犹豫豫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不开口,徐杏就等着她开口,一副势要问个清楚的架势。
徐夫人见逃不过,只能为难地说:“二娘养在?我们膝下十五年,十五年间,从未疑心过她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一直都?是当亲生的来养的,突然说她不是我们家的,我们都?接受不了。”
“又想着,好在?如今你回来了。只要日后我们尽可能去补偿你,想你也该不会在?意。所?以……所?以……”
徐夫人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没理,所?以她底气不足。
徐杏看了徐夫人一眼,没在?意她的窘迫和难堪,只继续说:“当初我初回来时,是有提醒过温嬷嬷一些事的。温嬷嬷对阿母一直忠心耿耿,想她是当时就和阿母说了的。只是之后一直没结果,所?以我想,阿母什?么都?知情,只是怕此事一旦追究起来会伤及二娘地位,就给?捂下来了。”
当时她提醒过温嬷嬷,当初她之所?以和徐妙莲错抱,并?非偶然,而是人为的。
她相信凭温嬷嬷当时的反应,她是醒悟过来了的。只是,温嬷嬷匆匆离开后,这?事就再没个结果。
也没人给?她一个说法和交代。
她承认徐护说的对,可能就是她生来就和徐家没有缘分吧。既然没缘分,从前她不强求,日后也必当不会强求。
如今把话说开,也免得徐家对她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很?多事情,我从不叫屈,不代表我心里不记得。既然当初你们只认了我做义女,那么日后也不必再拿‘血脉之亲’说事。”
“幸娘!”徐夫人突然哭了,“是娘对不起你,娘想着……”
“你想着,坏事是徐妙莲亲生父母做的,便是故意为之,也不该算到徐妙莲头上。你疼徐妙莲,所?以你不忍心那样对她。”
“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徐妙莲不但抢了属于我的十五年好日子,她亲生父母还害我流落青楼。你有没有想过,每当徐妙莲在?你膝下承欢时,我在?做什?么。徐妙莲衣食无忧,有父母兄姊疼爱呵护时,我又在?承受什?么?”
“你总说你是疼我的,但你对我的这?些疼爱,和徐家别的孩子比起来,又能算什?么呢?”
“难道,你们现在?给?我吃一口好饭,给?我穿一件漂亮衣裳,就想我彻底忘记之前十几年受的苦吗?如果是这?样,那我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了。”
徐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她心中多少是愧疚难过的。
徐杏却绝不心软。
如今既然到说清楚的时候了,她是必须要把所?有该说的全都?说了的。
“既然你们当初就做了选择,如今也不要认为我是你们的女儿。我只是一个义女,你也只是我的姨母。你放心,日后在?太子殿下面前,我是不会说错一句话的。”
“但对徐妙芝这?样一个表姐,日后她安分,我必会与她和睦相处。若她不安分,有害我的心,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幸娘……你。”徐夫人是怎么都?不敢信,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竟会说出这?些话来。
这?界线划清的有些过于突然,徐夫人一时难以接受。
“是阿娘这?些日子对你不好吗?你若心里难过,你告诉阿娘,但你不能说这?样的话。”
徐杏却说:“姨母一直都?待杏儿很?好,日后杏儿心里也会一直记着这?个好。但也仅限于此,再多,我也做不到。”
徐杏如今就只拿自己当徐夫人外?甥女,对徐家外?甥女这?样一个身份来说,徐夫人对她算是可以的。
所?以日后,若说报答徐家,也仅限于此。
天亮了,徐夫人再想继续说,也是没了机会。
喜婆要来给?徐杏梳妆打扮,徐夫人便匆忙擦了眼泪,退去了一边。
再之后,屋里的人进?进?出出忙来忙去,徐夫人也不再有机会和女儿安静说几句体己话。
直到东宫的仪仗到国?公府门前,徐夫人这?才趁机交代了一句:“去了东宫后,好好照顾自己。”
徐杏冲她点了点头。
徐护背着徐杏出的榕香榭,往徐府大门口去的时候,徐护问:“你和阿娘说了什?么?怎么她眼圈一直红红的,精神也很?不好。”
徐杏最讨厌徐护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她说话了,明明也不能算是兄长,却偏偏总爱摆兄长的架子,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她是见我年纪最小,如今都?有了着落,而你已及弱冠,却毫无建树,着急急的。”徐杏淡淡回。
徐护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徐杏从没对徐护这?个兄长有过好脸,所?以,对徐杏的言语攻击,徐护早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