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讲越起兴,大口饮了一碗酒水,举止豪放,嗓门还特别大,似乎十?分享受周围人的注目,他接着道:“有一日我们快走出宋地时,我们在一官道旅舍中休息,夜里听见了一阵轰隆声,起先还以为是要打雷下雨呢,起来关窗户才发现是一大队兵马穿行而过,隔得老远便能看见一大片火把光,恐是有千军万马之势,吓得整个驿站的人都被惊醒,以为是犬戎人打了过来,结果那群人根本没停下,手持火把一下子就过去了,也没在驿站停下,马速很快,似乎在赶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说及此,那位大汉笑了一下,大声道:“看那仗势,说不定是哪国公子经过此地呢。”
周围人大笑,嘲笑这位汉子异想天开:“王国公孙金贵着呢,哪是你这糙汉子能遇见的。”
那位汉子也不恼,只豪迈一笑,大口饮酒与周围人说笑成一团。
郑文在听到这话时,心想,你先前见到的那位是不是公子她不知道,但现在在这里用餐的有一位鲁国公孙她是肯定的,只不过这位游侠儿是永远不可能知晓了。想到这里郑文的目光忍不住去瞥了对面的公子奭一眼,却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给她一种错觉对方似乎也一直在看着她。
大约申时时分,郑文租了一辆较大一点的马车把田几他们三个人送到了宅院,他们没什么行李,倒还省了一番功夫,几?个人空手就搬到了新家。
宅院里很干净,那位贵族莒伯离开的时候或让仆从打理过一番,房屋中还有一些?家具,对方都留了下来,郑文几?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一些?要紧的物件都记了下来,准备翌日再去采办。
田几他们几人在路上颠簸几下,伤口都裂开了有血从里面渗透出来,郑玄只能帮他们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霍仲的体温在擦拭了酒以后也降下来不少,脸不再像之前那般通红的可怕,看样子已无大碍,在傍晚时和另外一个人还都醒过来一次,说了几?句话才又昏睡过去。
这下郑文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每次看着身边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她心里也不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在一次次的危机下,她只能按下一切不稳定的情绪,冷静心智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田几每日饮药,几?人也逐渐恢复过来,脸上多了些?气?色。郑文带着阿苓把整座宅院都熟悉了一下,把平日需要的东西都备了一些?,特别是粮食,谷物类的她屯了许多。
随着犬戎人的入侵镐京城的沦陷,京畿一带的粮食价格飞速攀登,现如今千钱一石已经是较为便宜的价格,郑文身上的金银耗去了大半,那些身上所?带的各种金饰、金笄都以物易物换成了粮食,公子奭身上的一件不会暴露身份的玉佩也被她换了出去,她甚至专用清扫了一间房屋专门用来屯放这些?粮食。
七娘子和郑玄都被她的屯粮行为所镇住,前者是自觉拖累不好发表意见,后者是自认为奴,不会随意干涉主人的意见,只有阿苓后来看郑文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才忍不住在一日用完晚食后询问了郑文。
女公子告诉过她,如果有些?事她实在想不明白,才可以去问她。
阿苓进房的时候,郑文正跪坐在一处采光很好的窗台旁,就着外面残存的阳光在竹简上写字。因为现在钱财一日一日的减少,却始终没有进项,一些?不太必要的花销郑文都给停了,为了省一些?灯油钱,房屋中的灯盏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阿苓先跪坐在一旁帮着郑文把木牍都整理好,才把放在桌角的几?片竹简拿起来,认真地读了一遍分清哪些地方是要删改的地方后才用锉刀小心地把上面的有些?部分给削去,重新放在郑文的面前。
等郑文记录好账目,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她抬起头伸了伸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后,才转过头问阿苓有何事,要不然不会一直安静地坐在此处,平时这个时间点这孩子一定在前院里练箭术。
阿苓道:“女公子,今天那个商人私底下又来找公子奭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
郑文笑道:“他们避着你了?”
阿苓摇头。不仅没避着,那位商人还停住了脚步,面带微笑带着身后的两名陌生人和她打了招呼才走,但就是因为如此明目张胆,所?以阿苓才更生气?。
郑文摸了摸阿苓的头:“阿苓,不用去操心他们,公子奭是不会长时间住在这里的,我看等过几?天他的人到了后这人就会离开的。”
阿苓定定地看了郑文好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嗯了一声。她其实只是怕那位鲁国公孙对女公子不利。
郑文这才笑:“你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吧。”往常阿苓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来打扰她,在这方面,这小姑娘比任何人都有分寸。
阿苓想了想:“女公子为何要买如此多的粮食?”那些粮食已经堆积了起来,光是他们几人也得吃好几年,根本吃不完,而且还大多是大豆之类的粗粮,他们吃倒没什么,可女公子自幼娇养,恐怕是吃不下这类谷物的,容易磨嗓子。
郑文看了阿苓一眼,她拿起桌上刚刚整理好的竹简打开后放在桌面上,没看向阿苓,视线穿透了窗户落在已经乌蒙蒙的天色中,慢慢开了口,“阿苓,你说,如果有一艘船,载万人,如今驾船者失误,误入漩涡,万人即将落水,但你一无人力二无财力,该如何救这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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