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间,众人中间的氛围早已活络,唯有一旁开了口却无处插嘴的飞镜略显尴尬地站在一旁。程晴颜同孙曦说了一会儿,这才扭头看向飞镜,像是方才完全不是她将人冷落一般,仍旧笑得十分亲和。
“这位便是田姐姐吧?我从前在家便听母亲提起过。”
程晴颜伸手拉住了飞镜的手,她的手又软又热,可飞镜心里却涌起一股暴雨前的闷热烦闷——既然早在家中便已有所而耳闻,何必方才还要多此一举问她是谁。
也不知为什么,她没来由地抬起头来偷看了一旁的孙曦一眼,却见他正笑着,脸上是难得的温和神情,
飞镜心下更是失落,她也不知这股失落是从何而来,更不知对孙曦的期待是从何时而起。可这股不安定的、没来没去的期待已然刺痛了她的神经,田飞镜憎恨她生命中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并且从不深究好坏。
于是只想快快离开。
可是偏偏有人不想放过她。
孙曦注意到了对面飞镜的匆匆一瞥,愈发肯定自己之前断言,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尤其是此刻飞镜一人要入园去,孙曦忽而满腔热血爆发,“这么急做什么?长安城内的人家你认识几个?倒不如等等,待会儿同我一道进去……”
孙曦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都是一脸失魂落魄准备黯然离场的田飞镜,全然没注意到这话听到旁人耳朵里是如何的暧昧。他虽是书生然而自幼热衷草莽文学,侠客情节和书生意气纠缠发芽便长出一种没头没尾的英雄气概来,反倒愈发衬得孙曦书生不像书生,侠客不像侠客来。
其实孙曦还有个心软的毛病,他顺风顺水惯了,反而看不得这世间的心酸惆怅事来,心里倒生出一股痴气,竟希望这世界万事都可得一个圆满。
是而尽管同田飞镜这女子虽并无多少情谊在,可是仍是打算伸手帮她一把。
却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敢不承孙六少爷的情。
只见他刚一开口,田飞镜便回过头来,脸色更是比方才还要难看了几分。飞镜此刻正被心头那股不明不白却生命力惊人的莫名期待给搅得手足无措,一时心乱如麻只想着趁人还未发觉赶快离开。
却不想孙曦竟然还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落井下石。
不过也幸好孙曦如此步步紧逼,飞镜心头那期待也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摔成了一地尘烟。心头顿时五味杂陈,飞镜望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起来,心头如同自我折磨般绞痛起来。
飞镜一时竟也是难得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前一步,仰起头来瞪着孙曦,嘴上用着难言愤怒的语气,可脸上还挤着笑。
“今日宴席是太太特意给程小姐接风洗尘的,飞镜虽入这长安城内不过寥寥数日,可这规矩体统也略懂些,必然会谨言慎行,少生时段,飞镜人微言轻哪里敢劳烦六少爷耗费如此心力防备呢?”
她从未说过如此直白的话,孙曦也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呲牙咧嘴将眼底的冷峻毫无保留的模样,不觉也是愣住,只呆呆地就这么看着飞镜一个扭头的功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跟孙敏二人行礼后翩跹入园。
程晴颜在一旁有些吃味,看了看孙曦又看了看孙敏,暗自撇嘴,上前一下挽住孙曦,拽着他逼他低下头来看她,“六哥哥!你好不地道,你只想着田姐姐初入长安,我可是今日才回来呢!”
孙曦正忙着消化田飞镜那只小白兔忽然撕破脸皮后漏出的那副饿狼嘴脸,程晴颜的话也是大半都落入风中,还是程晴颜不乐意地甩了甩他的胳膊,这才回过神来,十分头痛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烦人啊,我三姐姐不是在这呢么?你跟她一同进去不也一样?”
“那她怎么不跟着三姐姐进去啊。”
程晴颜瞪他。
孙曦可不知道她已然吃味,只是想着这个小丫头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麻烦。不就是领着入园这一件事吗,他想到了就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不是她先说了吗?”
孙曦大翻白眼,却没想到一句敷衍的话听到程晴颜耳朵里竟是另外一番滋味。
程晴颜反倒笑起来,“那……六哥哥的意思是,如果我先说了,你也会带我入园?”
……
怎么那么多假如呢。
孙曦胡乱点头,“你觉得是就是吧。”
“讨厌!”
程晴颜脸色一红,也不再纠缠,拉着自己的侍女扭头也入了园。只留下孙氏姐弟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孙曦不忿,“三姐,我看程晴颜这臭丫头真是被姨母惯坏了。我好心好意顺着她说,她还讨厌我?我还讨厌她呢。”
孙敏望着什么都没察觉到的弟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得坏心眼道,“我看她是恨嫁啦。”
孙曦在一旁冷笑,“那我可得日日吃斋念佛,叫她遇上个恶婆婆,好好杀杀她的锐气,让她日后再跟我没大没小,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