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见她目光落在那戏台上,连忙笑道,“姑娘别误会,这戏台一早就搭在这了,只是没用过,咱们孙家人少,这院子也就忘了派人收拾了。姑娘要是看着碍眼,待我禀了夫人,叫人拆了就是了。”
“这有什么,哪有这么多讲究。”
田飞镜将小狗放下来,抬头望着院门上方匾额上书写的“寒江”二字出神,不觉好奇这院子从前究竟住了何人,竟提了这般孤寒之字。
嬷嬷笑着应下。
飞镜自己进了屋去,待一切收拾妥帖后,又替紧紧跟在她脚边的狗儿添了碗干净的水,摸了摸它的脑门,低声道,“元宝儿,自个儿乖乖待着,我晚些就回来。”
那小花狗像是听懂似的,它似乎也知道要在这屋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是而竟也没了害怕,大摇大摆地便低头嗅着满屋巡视起来。
飞镜这才跟在婆子后面去跟恭颐族姬请安了。
人都道孙家富可敌国,然则飞镜这一路随嬷嬷从廊下走过,连过了四五个垂花厅,仍旧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一是她也不是被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真名媛,二是孙家小心谨慎惯了,倒也从不在吃穿用度上掐尖儿要强。
进了主院,丫头婆子们渐渐多了起来,各色人声涌入耳畔,飞镜这才琢磨出一丝真实来。周围满是些打量她的人,或正大光明或小心翼翼,然而飞镜只作不知,由着婆子打了帘子后自去对着堂前正座上的富贵夫人行礼问安。
只见她双膝微弓,盈盈一拜,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给太太问好。”
刚一抬起头来,又看正坐在堂屋中央紫檀圆桌前的恭颐族姬目光如炬,她身旁站着两位媳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气度与旁的丫鬟婆子不同。
飞镜既看出恭颐族姬没有提点她的意思,只得大着胆子道,“给两位奶奶问好。”
孙家是大业名家,自开国以来,孙家的故事就被写在各色话本上。对于孙家,飞镜也算有些了解的。
孙家子嗣绵延,孙老爷年过半百,而他新纳的九姨太,去年还新给他添了个小闺女。那最小的女儿还未满周岁,然而长子孙源次子孙孚、长女孙泠次女孙萧却都已为人父母。
如今尚在家中未曾婚配的只剩下,三小姐孙敏、四小姐孙桦并五公子孙骞、六公子孙曦,以及那未满周岁尚未取名的七小姐了。
家宅里人丁兴旺,外人看着红火,然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却是够人喝一壶的了。恭颐族姬看着珠光宝气、不怒自威,在这后宅说一不二,然而面对孙老爷少不得附小做低,生怕稍有不慎就被哪个姨娘踩了去。
到底恭颐族姬还是有些手段,这些年来孙老爷身旁的莺莺燕燕不断,然而家里常驻的也不过大姨娘、五姨娘并九姨娘罢了。
这孙府私底下究竟有哪些龌龊,飞镜无意掺和,却少不得打听清楚,不然暗地里被谁嚼得骨头不剩都不知。
幸好此刻她赌对了,那两个年轻媳妇都是笑着还了礼,果然族姬脸上露出丝笑来,“快来,多水灵的丫姑娘,快来让姑母疼爱疼爱。何必这般生分,这个一个是你源大哥的媳妇,一个是你孚大哥的媳妇,你只管叫嫂嫂就好。”
“令尊当年千金散去救我家大人,田家便是我孙家的恩人。这些年虽没人提了,但这份恩情孙家一直记着呢,飞镜你便是我干女儿,是和敏儿一样、孙府的正经小姐,快别跟着那些丫头婆子一般叫。”
话音未落,飞镜面上已是一讪。然而却不敢表露出来,飞镜也不客气,笑着就上前来,陪着恭颐族姬演上一出慈悲谦和的戏码。只是这出戏的主角只有恭颐族姬,而她作为陪衬,却是连推辞的资格都没有。
恭颐族姬做戏做足了姿态,又放得下身段,话说得漂亮又周全,直叫飞镜有苦说不出。她直接将飞镜摆在干女儿的位置上,明面上给足了飞镜面子,可实则闭口不提亲事。就看在飞镜女儿家一个脸皮薄,硬生生地架着她。
日后这婚事不成,丢得也是她田飞镜的面子,她孙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还能怪到她孙家头上么?
“敏儿怎么还不来?今儿先生留堂了?”
恭颐族姬好好儿跟飞镜亲热了一番,却仍不见小姐们从家学回来,正准备开口叫人去问,却不想正说着就来了人。
“给娘问好,给嫂嫂们问好。”
飞镜已挨着恭颐族姬落座,闻言顺势望去,只见门前进来了两位姑娘,打头的那个身着孔雀蓝暗纹提花长袄,看着成熟稳重些。后面那个则矮了一个头,裙裾上秀满了粉蝶,走起路来更添灵动。
恭颐族姬明显对后头那个小个子冷淡了些,让人瞧不出喜怒,点点头算是应下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