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对着镜子,正在涂口红,听到有人推门,闲闲的转头看了一眼。
见是顾晓池,也是一愣。
顾晓池不看葛苇本人,反倒望着镜子里的她。
形状好看的唇瓣,被精心的描绘,用的是蔷薇玫瑰粉,泛一点缎光,透出娇艳的色泽来,又不显得过?分刻意。
像这时节的花瓣,新鲜,诱人,灼灼盛开。
葛苇也透过镜子,盯着顾晓池,问她:“你来干嘛?”
顾晓池只好说:“上厕所。”
总不能说自己也是来整理仪容的。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碰面,心里都装着乔羽,只不过?是不同目的,未免有点可笑。
葛苇点了点头,继续涂口红。
顾晓池走进厕所隔间,摘下书包,坐在马桶上。
智能马桶圈都是暖的,很柔和,顾晓池的心里,却冰得发疼。
每一个小细节,都在提醒她,葛苇有多么重视乔羽。
和面对顾晓池的时候,太不一样。
顾晓池并不想上厕所,假装冲了水出去,葛苇已经不在了。
没有等?顾晓池一起走。
顾晓池洗了手?,对着镜子,把有些乱的头发理好。
其实也没什么用,还是像清淡的挂面一样,披在肩头。
顾晓池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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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刚好遇到刚才迎宾的侍者:“小姐,您的朋友已经到了。”
顾晓池道?了谢,走到包间门口。
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
想起自己穿着这双鞋,在冬夜的冷风中,拼尽全力跑向葛苇的时候。
顾晓池推门走了进去。
三个人打量的目光,同时向顾晓池射过?来。
葛苇、乔羽、还有乔羽的未婚夫。
三人坐在一张圆桌边。
顾晓池淡淡的开口:“你们好。”
她摘下书包,挂在门边的架子上,走过去,也在桌边坐下。
乔羽笑了一下:“你好。”
乔羽这时还是长发,栗色,烫了妩媚的大卷,披在肩头。但被她清冷的长相压着,一点也不显得媚俗,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她穿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领口敞着,露出一条白金项链,一颗小小钻石坠在锁骨附近,很优雅,又不显得夸张。
乔羽很会打扮。
跟衣着朴素的顾晓池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但顾晓池发现,真见到乔羽,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可见未知才最叫人恐惧。
乔羽率先介绍:“这是我未婚夫,Ben。”
她身边坐着的男人,冲葛苇和顾晓池点头致意:“对不起,我中文说得不太好。”
顾晓池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清乔羽未婚夫的长相,而不显得失礼。
之前媒体虽然大肆报道过?乔羽订婚的消息,但未婚夫的照片并未曝光,只据说是圈外人,华裔,家底殷实。
看清的一瞬,顾晓池一愣。
诚然,帅是非常帅。但顾晓池的惊讶,并非因为他帅。
而是他的脸……实在是……
跟葛苇长得太像了。同样冷白的皮肤,同样浓而黑的眉,同样狐狸一样的眼睛,同样丰腴的唇。
甚至他也有突出的唇峰。
顾晓池在心里疑惑:乔羽这样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乔羽喝了一口茶,笑笑的望向葛苇,葛苇只好跟着开口:“这是顾晓池,我朋友。”
朋友。一个暧昧的界定。
乔羽又喝了一口茶,没说什?么,在笑。
打量了顾晓池好一会儿,下结论道:“长得挺好看的。”
葛苇低声说:“不如你。”
听得顾晓池心里一堵,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口,掩饰尴尬。
“还是你最好看。”乔羽有点开心,藏不住的那种,她望向葛苇,盯着她的嘴唇:“今天用的口红特别衬你。”
又眨眨眼:“是我喜欢的颜色。”
葛苇说:“我知道。”
乔羽又笑了。
顾晓池想起穿越之前,见乔羽的那一次,一张脸冷若冰霜,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但是在葛苇面前,乔羽却经常笑。
连眼神都在跟着笑,不是装的。
顾晓池敏锐的觉得,乔羽分明挺喜欢葛苇的。
葛苇明显也把乔羽视作无比特别的人。
那她们俩为什么不在一起?只在很久以前的新闻里炒过?CP?
乔羽还跑去跟其他人订婚了?
顾晓池有点想不明白。
侍者们开始上菜。
乔羽拿起筷子,跃跃欲试:“好久没吃像样的中餐了。”
清炖牛肉,猪肚鸡汤,芦笋炒菇,蒜蓉开边虾。
乔羽很会点菜。
顾晓池想起自己给葛苇做的第一顿饭,无淀粉的火腿肠,自己以为多好,却原来这么寒酸。
眸子垂了下来,蔫蔫的。
“你还是爱吃虾。”
葛苇开口,对着乔羽说的。
“是呀。”乔羽说:“可惜Ben不会剥虾。”
葛苇撕开桌上的湿纸巾,仔仔细细擦了手?。
夹过一只虾,开始剥。
顾晓池看着葛苇。乔羽也看着葛苇。
葛苇把虾皮剥得干干净净,放到乔羽面前的小碟子里。
乔羽笑了:“谢谢。”
她对顾晓池说:“葛苇以前是个完全不会剥虾的人,你信么?”说着把碟子里的虾夹起来,喂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笑望着顾晓池。
顾晓池刚才明明喝了茶,还是觉得嗓子发干,只好挤出声音,点点头:“可以想象。”
她是真的可以想象。
葛苇出道得早,一举成名,从此忙得脚不沾地,除了需要她自己露脸的,其他的生活琐事通通交由公司代办。
顾晓池还听葛苇说过:“这倒挺好,我本来就是个自理能力挺差的人,现在直接退化为零。”
葛苇不会做饭,不会削水果,不会整理衣服。
韩菁连第二天录节目的衣服,都不敢放在葛苇自己的行李箱里。
这样的人,以前不会剥虾,太正常了。
但是现在,她却会把一只虾剥得完完整整,放进乔羽的碟子里。
动作娴熟。
也不知以前,就这样做过?多少次了。
顾晓池躲开乔羽的目光,夹了一块芦笋,喂进嘴里。
有点老,好难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乔羽放过顾晓池,又问葛苇:“想我么?”
“想你。”葛苇说:“很想你。”
她又问乔羽:“你还好么?”
顾晓池闷头喝汤。
她能听出,葛苇刚才那句温温柔柔的“很想你”,是真诚的。
葛苇是真的想念乔羽,也是真心实意的,牵挂着乔羽好不好。
乔羽笑着点点头:“还可以吧。”
又去牵Ben的手?,中指上硕大的订婚钻戒,闪闪发亮。
葛苇假装移开目光。
顾晓池看得有点心疼,给葛苇夹了一块蘑菇。
葛苇低着头说“谢谢”。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那块蘑菇,孤零零的躺在葛苇面前的碟子里。
葛苇到底没吃。
顾晓池觉得气?闷,站起来:“我出去抽支烟。”
跟三人都打了招呼,走去吸烟室。
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手?里夹着的一支烟都忘了点。
还是有其他人进来,奇怪的望着顾晓池,顾晓池才清醒过?来。
勉强冲那人笑了一下:“抱歉,借个火,忘带打火机了。”
点了烟,薄荷的味道飘散开来。
这味道总叫顾晓池想起葛苇。
甚至,葛苇嘴里的味道。
她只抽了一口,就心烦意乱的把烟灭了,急急的杵在烟灰缸里,整支烟都折断。
借火给顾晓池的人,又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顾晓池却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站起来,冲了出去。
一个人跑到盥洗室。
躲进厕所隔间里。
至少这里,没有其他人打量的目光,顾晓池不用再演,能稍微喘口气。
刚才的一顿饭,吃得可笑。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葛苇身上。葛苇的目光,则一直落在乔羽身上。
窥探,打量,藏不住的卑微。
盥洗室的门突然响了。
竟然是乔羽的声音:“你带来的小朋友,烟瘾挺大。”
她也叫顾晓池小朋友,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葛苇含混答道?:“可能是。”
处处都在彰显自己,跟顾晓池其实没有那么熟。
包括不让顾晓池去接她。包括饭局开始前,哪怕在洗手?间遇到,她也要先走。
顾晓池蹲在马桶盖上,抱住自己的双膝。
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姿势,为了偷听。
顾晓池还真没想到自己能干出偷听这样的是来。
乔羽问葛苇:“你和她睡过么?”
葛苇还没开口,乔羽又笑着说:“可别骗我啊。”
虽然在笑,但语气里有一种……很尖锐的东西。
葛苇低低的声音传来:“睡过。”
最后一个“过?”字,顾晓池都没听清,因为盥洗池的水龙头,一瞬间被开得很大,哗哗的水流声,几?乎盖过?了葛苇的应答。
不知是谁开的。应该是乔羽。
葛苇再次开口,弱弱的,带着卑微:“小羽,因为她……像你。”
“你说什么?”乔羽问。
“我跟顾晓池,玩玩而已,只有一个原因,她有些像你。”
“虽然她比不上你。”
“我很想你。”
乔羽又把水龙头关上了,葛苇的最后一句“我很想你”,清晰的钻进顾晓池耳朵里。
蹲在马桶盖上的脚都在抖,她拼命抱住自己的膝盖,头埋在双膝之间,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一瞬间,有血腥的味道。
乔羽问:“真的?”
葛苇低声说:“真的。”
透过门缝,顾晓池瞥见乔羽的脚尖移动。
那是一双很精致的高跟鞋,黑色丝缎,鞋跟细细的,镶嵌着一块方形镂空水钻。
高跟鞋靠近葛苇的黑色小牛皮高跟鞋。
今天葛苇跟乔羽穿得很像。
一样的阔领白衬衫。一样的黑色高跟鞋。
其实葛苇穿白色的时候不多,她走妩媚熟女路线,黑色更衬她,把她妖精般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