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望着杨珊瑶的背影。
“别担心。”葛苇轻声在顾晓池耳边说:“片场的清洁阿姨,每两小时就打扫一次,车厘子上就是一层浮灰,没多脏。”
她狡黠的冲顾晓池眨眨眼:“最多让杨珊瑶拉拉肚子,也算帮苗岚报了一箭之仇。”
顾晓池笑了。
葛苇说到做到。她对演戏极有天赋,已经看出了杨珊瑶的问题所在,又一次开拍前,凑在杨珊瑶耳边耳语了几句,杨珊瑶虽然脸色难看,却也禁不住听得点起了头。
再演。终于过了。
剧组收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葛苇卸了妆,换了戏服,跟韩菁一起,向顾晓池这边走过来。
韩菁一边走一边劝:“你太斤斤计较,杨珊瑶就是那种货色,你非得跟她杠?”
“一报还一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葛苇笑嘻嘻的,嘴上没个正形:“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没正经!”韩菁拿葛苇没办法,也笑了。
葛苇轻声道:“不教训教训杨珊瑶,就总也只能叫苗岚那样的老实人吃暗亏。”
韩菁想了想,点了点头。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顾晓池身边。
韩菁冲顾晓池说:“久等了,麻烦你送葛苇姐回去。”
顾晓池点点头,掏出车钥匙。
葛苇跟在顾晓池身后,向停车场走去。
胡同里住的都是老人,这时间早都睡了。一片静谧之中,只听得到顾晓池和葛苇轻轻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节奏同步。
还有鸣虫,在秋天正式来临以前,拼命抓着夏天的尾巴不放,叫得响亮。
昏黄的路灯灯光洒下来,顾晓池低头,葛苇的影子投射过来,跟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像一个人似的。
“开门呀。”葛苇的声音,带一点点暗哑,在身后响起。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
顾晓池按了按车钥匙,打开车门,葛苇钻了进去。
车里开了小档的冷气,秋老虎带来的燥热和小而喧嚣的虫鸣,一下子被隔绝在车外。
车子里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密闭世界。
虽然顾晓池是刚刚开始开车,但开车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
车子行驶得平稳,顾晓池握着方向盘,还有余力在后视镜里,偷偷看坐在后排的葛苇。
葛苇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友风衬衫,一字型的锁骨露出来。
她脸上的妆卸得干净。此时抱着双臂,闭目养神,一张脸被身上的黑衬衫衬着,显得苍白如纸。方才还如车厘子一般娇艳欲滴的双唇,此时也是苍白的。
葛苇看起来很累,或者说……
很寂寞。
葛苇独自一人在车里时,跟她在众人面前时,好像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沉郁的,安静的,不露声色的。与她在人前的恣意与毒舌,迥然不同。
顾晓池也不说话,一时间,车里只听到空调出风口低低的呜鸣声。
流光溢彩的夜灯,打在葛苇的脸上。一下子照亮她精致的五官,一下子又暗淡下去。
夜灯带着都市的繁华与热闹,像水一样流过葛苇的身体。
就好像热闹都是别人的,葛苇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没有。
顾晓池不知道葛苇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刻意把自己的呼吸声都放得很低,车速放缓,尽量开得平稳。
小而密闭的车厢内,葛苇身上的香味爆发开来,像醉人的清酒,又似勾人的茉莉。
车窗紧闭,这香味无处宣泄,像一个巨大的拥抱,从身后席卷而来,紧紧包裹住了顾晓池。
顾晓池沉沦在这阵女人香里,挣扎不得。
“有水么?”
后座的葛苇,突然闭着眼开口,吓得顾晓池一个哆嗦。
顾晓池摸过一瓶水,递了过去。
葛苇终于睁开了眼,却仍是懒洋洋不愿起身,只伸长了手臂,来接顾晓池递过的水。
没控制好伸手的力度,葛苇的指尖,碰到了顾晓池的手,然后触电一样,很快的缩了回去。
葛苇坐起身,再次伸手,稳稳接过了顾晓池递来的水。这一次,没有再碰到顾晓池的手。
顾晓池在心里回味刚才那半霎的碰触。
葛苇的指尖冰凉,一丝温度也没有。好像她的心里,凉如冰潭。
葛苇喝了水,重新躺了回去,闭上双眼。
顾晓池伸手,把冷气关掉。
车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或者说,比方才更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