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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1 / 2)


等再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楚夏迷登登地坐在床上,拥衾而出神。她在想昨晚是不是梦游了,或是睡迷乎了,那两道黑影,是不是她的幻觉。

小丫环已经尽职地在门外唤她起床洗漱了,楚夏只能懒散地爬下了床,再一想今天可是入殓的大日子,马上抖擞了精神。

休月和飞一鸣一早跑来下西楼找她吃早点,休月是雀跃而来,可飞一鸣也明显也没有睡饱。

等到楚夏问他时,飞一鸣竟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浮言,从今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呜呜呜……”

楚夏手里的一小块芝麻烧饼刚拿起来,又恹恹地放了回去。浮言的死的确是她的一块心病——

在书里,浮言确是被暗夜邪灵所杀,之后暗夜邪灵便开始对四宗下手。

但现实中如果连浮情风的夙往都产生了改变,那么暗夜邪灵根本不可能再对四宗下手。再加上那晚也没有书上那些证据指明是暗夜邪灵所为……也许浮言的死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有所不同。

“……别想了不落,你看你这两天都瘦了……”休月又重新把芝麻烧饼递给了她,还夹给她一块烧肉。

她在桌下一脚把飞一鸣踹下了凳子,“你能不能别哭了,不知道不落心情不好吗?还在这儿火上浇油。”

飞一鸣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没心没肺地继续坐下来吃早点。情绪变化比这周围的风都快,“不落,你也别难过了,以后你还有我,还有休月,我们陪着你。”

休月猛点头,“对呀,还有我们呀。”

楚夏勉强笑了笑,有他们陪着才糟糕。

吃完了早点,三个人便去了宗祠,此时四宗的人已经悉数到齐了。由陈宗长主持最后的拜别仪式,几个家丁抬着棺材出了下西楼——

但凡四宗之人,除了家丁丫环死后被自己家人领走外,四宗嫡亲之人的尸体均须放在奉槿台后的山林中。这山林中被划分出了几块地方,铸了几块墓台,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块墓台前都有漆红色的圆柱,上面金字书写着各宗的名讳。墓台四周悬挂着四面符旗,此为安魂旗。是为了安抚逝者的亡灵——

四宗之人虽未得仙身,但却也会一些镇鬼捉鬼的阵法。

就像此安魂旗的摆放,也是根据五行八卦的阵法而设,不仅可以使亡魂得到安息,还可以消除此人累生累世的罪孽,早早转世再为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属于下西楼的墓台前,墓地是前几日着人前来专门挖好的。位于最前排的浮情风和夏正垣、飞蓬、休作等人又对着墓台上先鞠了三个躬,然后才能进行下面的入葬之礼。

四宗有规定,虽没有得仙身者,但入殓须按照修真界的传统来,不能撒花,不能敲锣打鼓。更不允许有人大声哭喊。

所以这个队伍太过安静,飞一鸣平生第一次赶上入殓,虽飞蓬一再提醒他不能出差池,但飞一鸣还是忍不住想哭。

棺材临入土时,他忍无可忍,一个跃身,跳到了棺材上。双手紧紧趴着棺材盖两边就嚎啕大哭起来。

“浮言,以后你再也不能陪我练剑了,我的好兄弟,你一路要走好……”

“一鸣——”飞蓬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上去想一把将他拉下来。

可是飞一鸣双手抓得紧,一把没拉下来。飞蓬也气急了,双手并用将他生生从棺材上拽了下来。

飞一鸣双手还是不肯放开棺材盖,这一拉一拽,竟然把棺材盖也给拽了下来。

浮情风一惊,刚想上去扶住棺材盖,便听两边抬棺材的家丁惊呼道,“少爷的尸体呢?尸体怎么不见了?”

他这一嚷,众人的无数只眼睛都扒了过来——那棺材里空空如也,别说浮言的尸体,就连一块盖布都没有。

楚夏满目震惊地看着棺材,她下意识地去打开旁边浮孝风的棺材,结果连浮孝风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尸体呢?”

“昨晚我们瞻仰仪容时不是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吗?”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昨晚的守灵之人,于是齐刷刷地将目光调向了陈宗长。

陈宗长也明白大家伙怀疑他,急忙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我突然头晕,就睡着了,真的不关我事……”

下西楼的两桩丧事办得还真不顺利,尸体都找不到了,还如何入殓?但棺材既已出下西楼,又怎么可能再抬回去。

只能着了几个家丁在这墓台轮流守着,那几个家丁都是哭丧着脸,谁也不愿意在这死人呆的地方守着。

陈宗长也是有几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好在夏正垣和休作、飞蓬也合计过。这两具尸体想运走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毕竟会惊动他人。

飞蓬拈口就来,“除非从天上飞走的……”

楚夏果然愣了,因为昨晚她的确看见了两道黑影飘过去。只是能驱使尸体自己飘走的,会是谁?

她将目光调向了浮情风,这种法术,她实在想不出来其他人。而浮情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淡然地坐在那里,目光垂在地上。

休月怕怕地环着自己的双肩,“该不会,是,是诈尸吧?”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飞一鸣过来假意凶了凶她,“说诈尸还不如说见鬼了呢……”

“啊——”休月吓得叫了出来。

“好了,都别闹了,”夏正垣也将目光调向了浮情风,“浮二爷,如今尸体不见踪影,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或许是天意吧……”他端起茶水,不慌不张地啜了两口。

“天意?”休作哼笑了出来,“浮二爷还真是会讲话,把尸体都能推给老天爷……”

夏正垣按了按眉心,也觉得一阵酸痛,“算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尸体的事我们在下西楼慢慢找,我就不信,尸体真的能长腿自己跑了不成……”

休作也是一抹冷笑,“也只有这样了……陈宗长还真是无辜,被人拿来当了挡箭牌……”

他此话有给陈宗长开脱的意思,因为此时陈宗长还在宗祠门外跪着呢。

其实谁都知道,依陈宗长的能奈不可能把两具尸体搬走。而且他要两具尸体也没有用,那东西也卖不了钱。

夏正垣点点头,走去了宗祠外面,把陈宗长叫了起来。陈宗长一直在抹泪,但他却没有说自己被冤枉的事,而是一直在担心浮孝风和浮言的尸体。

不管他是真是假,演的还挺像。但不管怎么说,尸体在他守灵的时候弄丢了,他责无旁贷。于是陈宗长带了人在下西楼大肆搜索起来,连茅厕都有放过。

司徒灵宗从外面进来,面色肃然道,“我堪查过棺材里面,没有任何刮伤或是移动的痕迹,很像是,是自己站起来出去的……”

“荒谬——”飞蓬一拍桌子,“你是想说真的诈尸不成?”

司徒灵宗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讲出了我看到的事实……”

“你……”

“行了,我说飞蓬,你也别这么大脾气,司徒灵宗也不可能会骗我们,”休作挑着眉稍笑道,“退一万步讲,她骗我们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司徒瑾言也不是言语上吃亏的主,还是一副冷艳的面孔,“休宗主此话不错,我的确没有理由骗你们。”

休作携着飞蓬站了起来,有些无趣道,“就让下西楼的人慢慢找吧,我们且回去等消息,等找到了尸体,我们再来行礼……”

飞蓬被休作这么一拉,身体也跟着往门外面走,他还不忘回过头来叫着飞一鸣,“你就别凑热闹了,跟我回不堪行……”

休作头也不回道,“管他们小的做什么,他们爱在哪里就在哪里好了。”

走到门口,下西楼一只看守的黄狗不知被哪个偷懒的家丁放了出来,一路狂奔就奔到了宗祠。

休作一出来,就冲着休作一顿狂叫。休作淡淡瞥了那狗一眼,目光一绽。那黄狗便扑通倒地,咽气了。

那条狗死后,休作还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身上的褶皱,又迈开步子继续走人。

***

下西楼一时间又乱作了一团,这次连夏正垣都没走,留在下西楼等着尸体的消息。午饭后,楚夏跟在了浮情风的身后,在他回房间的路上成功将他阻拦了下来。

楚夏先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才斟酌着问他,“那尸体,是你弄走的吧?”

浮情风有意思地挑了下唇,“有什么证据?”

“昨晚,我看见有两个黑影从下西楼的半空中飞走……是那两具尸体吧?能使出这种法术的人,这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楚夏情急下拽住了他的衣领,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你说,你要尸体做什么?”

浮情风不慌不忙地拉开了她的手,反而一派斯文地问她,“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对男人动手,成何体统……”

“你少废话,快点说,若不然我一定会告诉大家,是你偷了尸体……”楚夏才不管男女授受不亲这等话,她现在只想知道尸体去了哪里。

“唔,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现在才偷偷摸摸跑过来问我?”浮情风俯身眯着眼睛问她。

楚夏翻了他一眼,“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主动把尸体交出来。”

浮情风还真是感激涕零,就差热泪盈眶,“你还真是宽容,莫不然这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跟你一起去那湖水中洗澡如何?”

“臭流氓……”楚夏愤怒中拔出了她的青铜剑,只是剑有点重,她又没练过,提不动,一抽出来就甩到了地上,反而引得浮情风一阵大笑。

笑着笑着,从他的身侧又飞过来一柄剑,幸他反应够快,在距离他一指时,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将那剑尖夹住,让它动弹不得。

楚夏看清来人,立时一惊,“休月,你怎么在这里?”

休月拼命抽回了自己的剑,还由于惯力向后跌撞了几步,差点摔倒。她站稳了,疾速跑到楚夏身边,像老鹰护小鸡那样,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对着浮情风满面怒容道,“不落,你别害怕,有我保护你……这个禽兽居然连自己侄儿的媳妇也想欺负,你毋须怕他,我们一起去,把你昨晚看到的都讲出来……”

楚夏……

她就是不想引起轰动,才会背地里来问浮情风的。如今竟然让休月听了去,依她的个性,还不闹翻了天。

浮情风还是老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那里浅笑。

休月手持着剑退了几步,然后拉起楚夏就朝宗祠的方向跑去。不管楚夏怎么解释休月就是不听,如今下西楼这事正闹得沸沸扬扬,正愁找不到嫌疑人。

现在有楚夏作证,浮情风还跑得了。

休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大致她是这样说的,“不落被浮情风威胁,所以才不敢讲出这件事。还有那个禽兽,一直就觊觎不落,他一直在伺机而动,就想找机会占不落的便宜……”

楚夏咽了口唾沫,这女人编故事的功力确实比男人高。

“不,不是这样,其实我,我昨晚……”

“楚夏,你别怕,有我在,你大胆地说出来……”

陈宗长大喜,终于沉冤昭雪,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他最想赶走的浮情风。这等好事,他岂能不造次一番。

他对着夏正垣一拱手,委屈道,“夏宗主,您可要为我作主,如果真是那浮情风做的,此事定是他想陷害于我。”

夏正垣谨慎地问楚夏,“不落,你昨晚的确看见有两道黑影吗?”

“是,只不过我当时正困着,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有可能,是,是树叶……”楚夏也不是刻意包庇浮情风。

她当时真的是困着,眼花了也说不定。

夏正垣沉吟片刻,对家丁说道,“去把你们浮二爷请来,我有话问他。”

“不用了,不用请,我自己来就是了。”浮情风一袭蓝衫,迎着午后的烈阳,进来时,全身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中,如湖水上泛起的一片涟漪。

腰间土黄色的埙来回摇荡,风过埙处,偶闻几声轻盲的音律。他杏目弱弱含了笑意,却不知是为何而笑。

进来时,也不讲话,立在宗祠大殿正中间,目光还是绞在众祖先的牌位上。

夏正垣见他进来,一时间有些错愕。他来的这样坦荡,实不像鸡鸣狗盗之辈,回过神来后,他也就坦然地问道,“浮二爷,夏某人敬你是一君子,也不同你转弯末角。若此事当真是你所为,还请你自己交待出来。”

浮情风吸了口气,漂亮的唇微微动了动,很随意道,“不错,尸体的确是我拿走的。”

“哈哈哈哈……太好了,终于抓到真凶了。夏宗主,您听到了,他自己承认了,承认了,哈哈哈……”陈宗长好像是疯了,胡言乱语地大笑起来。

仿佛这是一件值得他高歌痛饮三天三夜的大喜讯。

只是夏正垣愣了,楚夏也愣了。休月后退了几步,指着他大声喊道,“快来哪,这个人是盗贼,快把他抓起来……”

可是几个家丁皆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

夏正垣倍感痛心,捶胸顿足地问他,“为什么?你要那两具尸体做什么?”

浮情风阖了下首,愧道,“夏宗主,那两具尸体我有用处,只是此时不便说明。但还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妥善保管……”

楚夏推了他一把,真是气了,“妥善保管?你以为是一块玉吗?那是两个人……”

对于这个她一手造出来的浮情风,她是了解的,浮情风为人耿介,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所以她才会想到要包庇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说要妥善保管?

在哪里保管?在哪里不都要入土吗?难不成他还要带着尸体飞上天不成?

“你赶紧把尸体交出来。”

休月过来又拉住她的衣袖,嫌恶道,“楚夏,别跟他废话,我就不信,合我们众人之力,还对付不了他……”

楚夏担心地看了眼休月,真是涉世未深,合整个四宗之力都对付不了他。

夏正垣纠结万分,一面是他数十年相交的挚友,一面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而眼前的浮情风坦坦荡荡,断不像穷恶之人。

他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陈宗长大笑完,跳着脚喊道,“来人,把这个冒牌货关进地牢……”

夏正垣颤巍着拱了下手,“浮二爷,劳您先到地牢里呆两日吧,此事我们还要众议一下。”

浮情风没有二话,“好,我不让您为难。”

他转身随着两个不敢动弹的家丁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夏正垣不死心地在后面又说道,“若你,若你想通了,想交出尸体时,可随时着人来通知我……”

浮情风似乎是轻轻摇了下头,让夏正垣更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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