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独自喝酒的乔郁,以为是太皇太后不认识,道:“那个孩子叫乔郁,去年您过寿时他不在中州。”她虽极不喜欢乔郁,但不至于在今天摆脸色,“前几日公主们还说,这些朝臣里生得最好的就是乔郁。”
太皇太后呆呆地望着乔郁,片刻之后才回神道:“是生得好,生得真好。”
好得人心颤。
宴上觥筹交错,独乔郁形单影只。
要是太皇太后愿意过去看看,就知道乔郁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咬酒杯了。
银酒杯虽能试毒,但质地柔软,很容易留印子。
元簪笔和他几乎是一同进来的,偏偏只理别人不看他。
乔郁松口,尖牙在杯壁留下了一小圈牙印。
他倒是不明白同元簪笔有什么可说的,元簪笔会说话吗?
就算他会,和他说话不觉得腻味吗?一盏茶的功夫能说上几句话?
太皇太后说:“那孩子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哀家瞧着面色太白了。”
小十一趴在皇后膝盖上,闻言抬头笑道:“曾奶奶,那叫面如傅粉。”
皇后失笑道:“你懂什么叫面如傅粉?”
小十一道:“安平姐姐说了,乔相那样的面容就是面如傅粉,我说什么叫傅粉啊,姐姐告诉我说白得好像擦了粉一样,母后,那乔相到底有没有擦粉啊?”
小姑娘稚嫩可爱,抬头说话时一派天真,太皇太后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十一居然真的蹬蹬蹬跑到乔郁面前,脆生生地说:“低头。”
她这样一跑过来,大殿上的目光大多都被吸引过来了,连元簪笔都往他身上看。
皇后知道乔郁什么脾气,也知道他要是不想给公主的面子就一丁点都不会给,生怕乔郁用什么歪理邪说把公主气哭。
乔郁面色流露出些笑意,竟低下头,笑着问:“公主要做什么?”
小姑娘飞快地在乔郁脸上摸了一把。
乔郁一愣。
不光他愣住了,看愣的人不少。
淮王没忍住,和淮王妃道:“本王可是头一次看乔相这样的表情。”
皇帝噗嗤笑出了声,招呼小十一过去。
小十一又蹬蹬蹬跑到皇帝身边,乖巧道:“父皇。”
皇帝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十一认真地说:“儿臣想看乔相脸上有没有擦脂粉。”
皇帝笑道:“乔相一个大男人擦什么脂粉。”他颇为闲着没事地说:“乔相擦了吗?”
乔郁直起腰,也笑了,“陛下为何不问十一公主臣有没有擦?”
他见元簪笔还在看他,一本正经地问;“你要摸吗?”
元簪笔立刻把视线收回去了。
他接连喝下几杯酒,觉得热得要命。
元簪笔用手一摸脸,手上的温度烫得人心惊。
一点麻,一点痒,好像有蚂蚁在腹中噬咬一般。
元簪笔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右手不自然地捂住腹部,只是掌心太烫,烫得他颤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离他很近的乔郁,乔郁借着敬酒之名过来,笑道:“怎么了?”
元簪笔抬头,从颧骨到脖子红了一片,眼中似有水光。
乔郁差点没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低声道:“你怎么喝成这样?”
元簪笔压着喘息,含糊道:“酒里有毒。”
乔郁看了眼莹白的酒杯,怀疑地说:“酒量差不丢人。”
刘长宁往这边看了眼。
元簪笔朝不远处的小太监招手,小声说了什么。
小太监绕了一圈跑到夏公公那,再由夏公公转述给皇帝。
皇帝瞥了眼二人所在方向,略一点头。
元簪笔起身出去了。
乔郁拿起元簪笔的杯子闻了闻,酒中毫无异味,杯子也没有变色。
何况元簪笔那个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中毒了。
刘长宁那边惊呼一声。
乔郁扭头,原来是公主不小心将酒杯推倒,撒了一裙子。
刘长宁起身,道:“臣妹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皇帝笑刘长宁太一板一眼,挥手道:“别恕罪了,快去换一件。”
乔郁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出去。
宫宴是刘长宁一手操办的,以这位公主心思,应该不会有宫宴之上有人投毒之事发生。
若说是刘长宁自己投毒,以她的身份,她恐怕是疯了才会想谋害皇族。
倘若只针对元簪笔一人,刘长宁确实能做到。
乔郁捏了捏元簪笔的酒杯,同他自己的酒杯毫无差别。
如果是毒,酒杯不该毫无变化。
乔郁垂眸,似乎猜到了刘长宁的打算。
可要是,不是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