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吊脚楼沉寂,突如而来的敲门声教叶昔言心里一紧,看到屏幕上的两个字后?更是绷直了背,整个人宛如出故障而被卡住的机器,怔在那里。
江绪在外面等?着?,只敲了一次门。
叶昔言一时忙乱,麻利儿放下水袋,无措地光脚下床,找拖鞋,穿一只趿一只,三?两下牵顺卷巴成团的被子……十几秒后?,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
由于早就躺在床上了,加之手臂上和脚背被烫伤,彼时的叶昔言穿得颇清凉,下方是灰色热裤,上边只一件纯白的细带小背心,隐隐可见衣料底下的有致曲线。她?底子好,五官立体偏浓颜系,即使素面朝天也?不比化了妆的时候逊色,耐得住细看。
比起她?的散漫,门外的江绪显得更板正。对?方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鞋子没换,头发绑成低马尾,一看就是还?没洗漱的样子,估摸是没时间,先前?确实是在做什么。
江绪手上拿着?两个冰袋,还?有今晚没用完的烧伤膏。
叶昔言还?没转过弯来,直愣愣喊:“江医生?。”
江绪直截了当地说:“上来看看。”
叶昔言像是被倏地点醒了,随即让开身?,“进门坐会儿。”
不知道江绪是顺便上来一趟还?是如何,总之先请人进屋。
她?的房间不如江绪的干净整洁,桌子和凳子上都放着?纸箱子,只有一张床能坐人。知晓江医生?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乱糟糟的环境,她?特地解释:“队里的物资,车上搬上来的,怕丢了就放这儿。”
江绪自?是认得出那些东西是车队的物资,搬箱子时还?帮忙出过力。江绪其实没太在意这个,没觉得有什么,听到叶昔言的话便没接,而是主动到床边坐下,摁亮一盏床头灯,说:“我知道。”
叶昔言问:“喝水吗?”
“不用。”江绪说。
她?还?是倒了两杯水端过去放床头柜上,不管人家想不想喝。
枕头边上,她?的手机还?搁在那里,屏幕仍亮着?,界面停留在两人的聊天框上。江绪无心瞄到,瞧见面前?这位给自?己的备注不是名字,也?不是原本的微信昵称,而是“大医生?”。
本来这三?个字挺不对?味儿,一般是奉承或揶揄调侃别人才这么喊,但兴许是两人都同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备注并?未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冒犯,反而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狎昵,沾上了两分不清不楚的暧昧。
江绪抬起眼眸,目光暼过她?的脸。
叶昔言借着?弯身?的举动收起手机,装作无所察觉,若无其事?地问:“今晚还?在忙什么?”
江绪不与之计较,敛起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回道:“出去了一趟,帮人看病。”
“刚刚?”叶昔言问。
“嗯。”
“给谁看病?”
“旁边那家人,小孩儿不舒服。”
叶昔言一问再问:“别人来找你的?”
江绪说:“老板找的,让上门去看。”
老板,吊脚楼的老板。
苗寨附近没有医院,也?没有大型的药店,仅有一处条件不怎么样的医疗点,平时只能看个小病小痛的那种。医疗点只有一个医生?镇守,且他?前?天去市里学习了,还?没回来,而这个时间点连夜去镇上的医院也?麻烦,恰巧这里有两位顶厉害的医生?,老板便厚着?脸皮请江绪帮个忙。
当时江绪还?没睡,在处理医院那边传来的工作,趁有空就应下了。
“严重吗?”
“没事?,”江绪说,“只是吃多了闹肚子,积食了。”
叶昔言挑眉,“你很全?能。”
江绪回道:“也?没做什么。”
语罢,示意叶昔言坐着?,别干巴巴站那儿挡灯光。
叶昔言上前?两步,坐在靠床头一侧的位置,离江绪有半米多的距离。江绪拍了下她?的小腿,让把脚放上来,她?又将两条光滑的腿收到跟前?,微微曲起。
江绪直说:“再过来些,离那么远显腿长?么。”
她?失笑,靠近点,并?拢白细的双腿,顺着?话问:“长?吗?”
江绪睨她?一眼,“手给我。”
她?伸手,用足尖挨在江绪腿侧。
江绪对?此不理会,任她?造次,在白炽的光下看了看烫伤的地方。
真是更红了,但属于正常现象,刚烫到的时候不明显而已。
叶昔言说:“火烤似的,脚背上更痛。”
江绪将冰袋递给她?,“忍到明天就没那么痛了,一开始都这样,坚持冷敷会好受点。”
“敷了的,”她?说,接过冰袋放脚背上捂着?,“敷一会儿不翻面就难受,还?是痛。”
这是真话,不是编慌诓江绪。水袋的冷敷作用不如冰袋,如果只用一面捂,捂热乎了还?是烧着?疼,隐隐有刺痛感,怎么都不得劲儿。
江绪抓起另一个冰袋帮她?敷手臂,余光由这人白嫩嫩的大腿上走过,见没变红,问道:“身?上那块红没红?”
叶昔言摇头,“没。”
江绪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轻缓敷着?冰袋,力道很小,“明天跟领队讲一声,歇一天,让何英正替你。”
“我明天没安排。”叶昔言说。
“不是要去镇上采办?”
“只出去一趟。”
江绪不跟她?争,反正话说完了,要不要听取决于她?自?己。
两人歇了会儿,各自?不开腔。
空调温度太低,开的18℃,带着?潮气的冷风直往这边吹。叶昔言觉得有点冷,可没动,旁边有可以?披的毯子都不拿,她?明着?暗着?瞧向江绪,看对?方的脸、脖子、锁骨……布料之下的身?段,一截看不到的细腰。
江绪左手手背上有一颗浅棕色的痣,很小,位于小指和无名指的凹陷间。这人的指节匀称,一如既往地剪平了指甲,指头圆润,手背上的细小血管不凸出,但依稀可见,很是漂亮。
叶昔言在不经意间偷摸对?比,对?方的手指跟她?的差不多长?,不过她?的手要大一点,不如江绪的白净。她?的手秀气,骨节更分明些,手背上可见的血管纹路也?更多,而且她?有指甲,前?两天才剪过,没剪到底,还?留了一点,但不长?,短短的一小截。
不对?,好像自?己的手指更长?一点……
她?碰了碰江绪的手,与对?方指尖相触。
确实更长?一丢丢。
江绪掀起眼皮子,不声不响。
叶昔言知趣,规矩地曲缩起手指。
江绪淡淡问:“不冷吗?”
她?心大,不细想就回道:“还?好。”
江绪眸光微沉,仿若有水在流动。
叶昔言没听懂,不太明白这是何意,等?反应过来后?已是冰敷得差不多了。她?低头时才发现自?己里头没穿,饱满处弧度傲人,线条尤其惹眼。
小背心太单薄了,还?是纯色,跟朋友相处也?不是这么穿的,怪她?自?个儿没注意,直接就下去开门了。
冰袋里的冰化了一大半,叶昔言手臂上湿漉漉都是水。江绪搁下袋子,抽两张纸给她?擦擦,“明后?天洗澡都别搓伤口,尽量别沾太多水,用毛巾轻轻擦两下就行。”
叶昔言不自?在地佝起背,自?以?为懂地接道:“不沾水防止感染。”
江绪说:“这种伤一般不会感染。”
她?哦了声,把脚背上那个冰袋拿开。
江绪擦掉手上的水,提醒她?晚点要是还?难受,可以?自?己去楼下弄两个冰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