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到公司门口已经是一小时之后,进去时还被前台拦下了。
“先生,请问您找谁?”前台是个新人姑娘,刚来没几天。
林见记得上次还不是她,不得已走过去:“找你们董事长。”
“您有预约吗?”
林见对她笑了一下:“预约?没有。不过是你们董事长约的我,算吗?”他边说边拿出手机,拨了舒德元的电话。
前台姑娘脸红着低下头,低声细语地说:“那可能需要您出示一下证明……”
“——喂,我进不去。”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林见把手机举到姑娘耳边。
姑娘听见电话里声音的一刻瞳孔都放大了几分,挂断后赶忙跟林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请进。”
林见笑道:“不用紧张,配合工作而已。”
转身后他收敛了笑意,穿过大厅直奔电梯而去。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模样约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与林见的目光对上后有些愣神,他走出,林见走进,两人擦肩而过。
男人出了电梯门后回头看了一眼——林见对他微微颔首。
紧接着电梯关上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以一个眼神的时候。
“来了?”
林见推门进去时,里面舒德元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随意地走过去,坐在了对面。
“还以为你会睡个懒觉再来。”舒德元试图用柔和的方式开头。
林见却不吃这套:“我从小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舒德元表情僵硬了一瞬,抬眼就对上林见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也不觉得尴尬,大方承认:“这些年我是对你不够关心,是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打亲情牌?林见不仅不吃,甚至大脑高速运转,几乎可以猜到此行舒德元的目的了。
他也懒得听这些弯弯绕绕:“您有什么吩咐,直说。”
舒德元被迫这么快的切入主题,他目光不悦地扫视林见一眼,后者就直直望着他,一点都不惧。
“吩咐谈不上,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近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总有扛不住的一天。你和小逸之间的矛盾是不是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化解,到底是亲兄弟,到时候闹得太难看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
“亲兄弟?”林见对这个词并无感觉,尤其是放在他和舒逸身上时,让他嗤之以鼻,“没记错的话,我妈只生了我一个。”
“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孩子,小逸也是我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亲兄弟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你阿姨和小逸的成见还是放不下!”舒德元隐隐有些愠怒。
林见用同样的语调反问:“那请问,您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认同一个小三,和小三的孩子呢?”
“怎么说话的!”舒德元重重拍桌,“你妈妈二十年就是这样教你的?张口闭口叫别人小三,有你这样的家教吗?”
“如果您当年管好自己,我现在想叫也没处叫去,这笔帐就不要赖在我头上了。毕竟我虽然一事无成,但也没耽误哪家姑娘。”
林见深知他和舒德元三句话就能吵起来,他们的理念认知以及思想,差别都太大了。处于一种无法沟通的状态。
说宽泛是思想代沟,说仔细就是——舒德元被捧着太多年了,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放任自己低人一头,当然更不可能低自己儿子一头。
在林见看来,舒德元只需要那种没脑子的服从,比如舒逸。
他就干不来这活儿,他觉得舒德元说话简直无理又双标。
不过他和舒逸的性格差别,倒是可以归在妈妈头上。
林见虽然从小在舒家日子过得一般,但妈妈总念着要他开开心心长大,未来可以没有大出息,但要快乐一辈子。林见被这个乐观的思想浸泡了二十年,他根本学不会委曲求全,甚至学不会低头。
而舒逸。他妈进门之后一直不光彩,毕竟枕边人和自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两人也没个红本作牵。舒逸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懂得忍,要足够能忍,要让自己和妈妈在这个家抬得起头来。于是他从小习惯了争抢,习惯了忍耐,习惯了伪装。
林见实在没有什么旧可以和自己的亲爹叙。
“您直说,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舒德元呼吸渐渐平复,他约莫白了一半头发,却一点都不显得苍老虚弱,头发梳上去,打理得很干练。
“把公司里你的人撤走。”舒德元的目光在话音落下之时与林见的目光相撞,他眼底深不可测,是一个在商场打拼了三十年的男人该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