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一蓬一蓬浮上来，萦绕在他鼻端，能辨识玫瑰的甜腻。
耳边的丝竹管弦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距离，听不真切。
眼前的一切都蒙有一层虚幻的影，朦胧似梦境。
褚熄费力起身，挣脱这梦魇般的感觉。
他自古朴的宫灯下席地而坐，长发未束，垂落到繁华纹饰的地毯上。
有人倚靠在他怀里，盈盈笑着，轻纱自腰际滑落，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在轻捻那一寸肌肤。
只是动作愈发迟缓。
他察觉到自己在愤怒。
来自于眼前人对他的忤逆。
但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没有一丝怒气：“是服从，还是继续抵抗？只要你愿意同我结契，我助你突破太玄天罡道往后几层境界,而反抗，”他笑了笑，“被蛊器控制的滋味，好受吗？”
静默许久之后，压抑着痛苦的低哑声响起：“你做梦。”
褚熄睁开眼睛。
他发现眼前并不是他在午休的剧组休息室。
这里比横店里的仿古建筑富丽堂皇百倍。殿内金碧辉煌，狮海水江崖纹羊毛毯沿地面层层铺开，被金色宫灯辉映出热切的红。瓷白花瓶里是婆娑的花影，金樽斟有美酒，满座皆是美人。
可不论是伏在他膝上的，还是倚在他怀里的，其容貌，都比不上眼前被缚灵绳捆在盘龙柱上的少年。
“停。”
音乐停下，所有人跪在地上，无人敢抬头。
褚熄屏蔽了其他人的听觉。
他推开怀里人，抬脚慢慢走过去。
少年仪容极美，眉眼浓丽，鼻梁挺秀。长发凌乱粘在脸上，有几丝挡住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居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冶艳。
饶是在现代见过无数美人的褚熄，也不由呼吸一窒。
只是少年受伤过重，胸口是半干的惨烈血迹，面色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在束缚下，他难以动弹，鲜血从大大小小的伤口里渗出，染红白色的云纹道袍。
他抬起头，视线如腊月寒冰般刺骨，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不带有丝毫屈服。
他盯着褚熄，就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褚熄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捏起少年的下巴，靠近对方，强迫少年瞳孔里只有自己一人：“嗯？我的乖徒儿，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知道，我还有更多让你痛不欲生的手段……”
他抬起拇指，揉弄少年干涸的下唇，而后满意地看到上面呈现出丝绒般的血色，“楼慎仪。别忘了，你我之间还结有师徒契。”
有点羞耻。
褚熄就当自己在做梦。他站在上帝视角旁观，想楼慎仪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楼慎仪脸上抽搐了一下，该是极度反感“褚熄”的触碰。
金红色的烛光倒映在他眼里，就像两点旺盛的怒火，但他笑了：“原来大名鼎鼎的清昼仙尊，就是这样传道授业的么？”
“褚熄”松开楼慎仪，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器，声音冰冷：“别试着激怒我。”
他拨弄着手里的玉器，那上面有一个可以转动的白色圆环，上面刻有符文，带着血丝般的红色纹路。
“褚熄”转动圆环。
楼慎仪面色一白，呼吸开始急促而不连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看上去痛苦不堪。
他全身痉挛，缚灵绳发出一圈金光，阻碍他挣脱束缚。
褚熄旁观这一切，胆战心惊，只觉此梦太逼真。
楼慎仪、清昼仙尊……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意识到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是他看了一半的修真小说《飞升前的那些日子》里的人物和宗派！
楼慎仪是主角，拜师于冼灵宗门下。
清昼仙尊则是冼灵宗尊主，资质极强，修真界罕见的大乘期传说，颇受众人敬重。
只是其人妥妥的伪君子，表面上出淤泥而不染，私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是幕后大反派。
具体表现在，他看上自己的嫡传弟子楼慎仪，想要强取豪夺。种蛊、下咒、禁锢……各种反人类手段。
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死状极惨，被结丹得道后的楼慎仪凌迟成白骨一副，弃尸于荒郊破庙，百虫噬体。
速速回顾了一遍小说剧情，褚熄的注意力又收了回来。
他略有疑惑，自己为何会站在反派角度去做梦。
清昼仙尊手里拿的那枚玉器，滴有楼慎仪的血，是折磨人的蛊具。
眼前的剧情，该是清昼仙尊刚在楼慎仪面前撕下虚伪面具，两人师徒关系还没到彻底决裂的时候。
褚熄看着楼慎仪备受折磨的样子，心生同情。
说来巧了，清昼仙尊原名也姓褚，叫褚云泽。
可惜为人并不像云朵一般纯白无暇。
忽然传来三声叩门声。
“他”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舞姬，少年婀娜多姿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房门。
进来一位剃头僧人，穿金带银，一身袈裟亮得晃眼。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隔浓雾朝“褚熄”合十行礼：“难得施主光临‘皇阁’，贫僧没能躬身迎接，心中有愧，特此前来表示歉意。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施主笑纳。”
他说完，移开脚步，露出身后的东西。
一个双唇点脂的妖娆少年垂眸低眼，手举托盘，金丝绒垫上是一个黝黑药瓶。
“褚熄”隔空取物，药瓶飞到他手里。
僧人悄声退下，门又关上了。
褚熄低头一看，立即反应过来：这玩意。
小说里非常喜闻乐见的药物。
但清昼仙尊本人不能用。
清昼仙尊其实大乘圆满已有百年的时间了，但他功法仿佛滞留不前，明明距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成道。
褚熄作为读者，自然知道原因。
因为清昼仙尊心道不稳。
他私底下沉湎淫逸，常浓雾遮面，去‘皇阁’消费。
皇阁是一个酒肉佛修在修真界开的享乐场所，设计模仿凡界皇城。
用褚熄的话总结，清昼仙尊是其vip用户。
而清昼仙尊修的无情道。
这导致他对楼慎仪产生邪念后，滋生了难以根除的心魔。
最重要的还有，不能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