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救助了小猫之后,方云谏似乎把庄晏定位成?“朋友”。他兴致勃勃,拉着庄晏去报名运动会。往后体育课,也热情洋溢,邀请庄晏一起打球。
庄晏拒绝不成?,被方云谏带到篮球场上,崴了脚。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上辈子,方云谏在他身上制造的伤口数不胜数。
但他竟然从眼前的少年版方云谏面上看到懊恼、焦灼。
庄晏甚至觉得,方云谏快哭了,念叨着“都怪我叫你来”。
如果方云谏那会儿不是一味地盯着庄晏的脚腕看,而是抬头,看一眼庄晏的脸。他就会发现,庄晏眼皮颤动,用一种堪称错愕的神情看他。
怎么会?这样?
庄晏无法理解。
他反复看着方云谏,脑子里“嗡嗡”的。一直到后面,方云谏扛着他去医院了,庄晏都没反应过来。
父母接他回家。临走之前,庄晏怀着复杂心情,看了方云谏一眼。
方云谏一脸忐忑,此前庄晏最为厌恶的无辜神色从他面上淡去,变成?深深的懊恼、自责。
庄晏莫名觉得这张脸顺眼许多?。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说自己真的没事,要方云谏回去上课。
方云谏郑重地承诺,他会?给庄晏把笔记做完。
庄晏原本想说没必要。笔记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抄一遍,才能进脑子。
但看着方云谏,他莫名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他,方云谏恐怕会?被愧疚淹没。
所以他没有反驳。
回家路上,父母自然免不了念念叨叨。
庄晏始终认真听着,出租车司机还有点感叹,说这的确是个乖孩子。如果是他家小孩儿,肯定早就不耐烦地说出一连串“知道了知道了”。
庄晏心想,怎么会?呢。爸妈好好地、安全地活着,过着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回到家里之后,爸妈张罗着买筒骨给他炖汤。庄晏趴在自己房间床上,走神,发呆。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最先只是一点细节,然后一点点形成?完整的计划轮廓。
他手心黏腻,上面浮着一层汗,心脏“怦怦”跳动。
方青云女士的话?再度回响起来,而这一次,庄晏反复地斟酌着“早上几年”四个字。
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重新去回忆自己所知的、有关方云谏的一切。
上辈子,方云谏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方少”。庄晏有意了解过他家中状况,知道他父亲地位超群。
他甚至看过那位方先生的百科,对方在方云谏十八岁的时候已经身份不凡。
但是,十八岁的方云谏用着旧手机,一个月饭钱只有300块,言语之间从未提起过父亲。
庄晏此前不曾多问。但是,这一天,他下定决心,自己必须弄清楚方云谏身上会?发生什么。
恰好,因为方云谏认为他在庄晏崴脚一事上应该负责,等庄晏再去学校,方云谏主动承担起了扶他上下楼、去厕所的任务。
庄晏顺理成?章地与他亲近起来,慢慢地,开始知道方云谏出身于单亲家庭,和母亲一同生活。
他用不经意的语气问起方云谏父亲,方云谏听着,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方云谏说:“我小的时候不懂事,问过我妈几次,但我妈不太愿意提。后来懂事了,也就不问了。不过看我妈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吧?”
庄晏听着,沉吟:照这么说,从“方云谏”到“方少”,最大的变故,就是方世林再度出现在母子二人的生活里。
依照八年后方云谏的态度,这个变故,应该不远了。
庄晏想到这里,口干舌燥。
他就算有未来的记忆,就算可以凭借对以后的认知,稍微操控一下父亲的股票账户,让家里在这几个月发了几笔小财——但是,他还?是太弱小了。哪怕是如今的方世林,也不是他能撼动的。
但他做不到的事情,总有人可以。
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方云谏开始戴手套上学的时候,父母告诉庄晏,他伯母的父亲住院做手术,问庄晏要不要去探望。
庄晏随口问:“在哪家医院啊?”
庄爸爸说:“中心医院。”
庄晏一个激灵。
方云谏此前的话?,在他的头脑中炸开。
“早几年,任老爷子在医院的时候被下了黑手”——
庄晏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看一眼日历,尽量维持着语调,问:“你们什么时候去?”
庄爸爸说:“这周六吧。”
庄妈妈说:“庄晏是不是要补课?”
庄爸爸:“哦,其实庄晏去不去都行。”
庄晏却说:“可不可以下周天去?”一顿,“我到时候应该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