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谏一时哑然。
他所有的?困惑都摆在面上,看得庄晏冷笑连连。
而无论方云谏把记忆扒拉多少?遍，他都不会知道庄晏心中所想。
他尝试着心?平气和，与庄晏“讲道理”。第一句话,是：“——或者?，你告诉我？”
就算真的?要死，起码让他当个明白鬼吧？
方云谏的态度近乎算得上“真诚”。
而这样的坦然、清白,更是让庄晏几乎作呕。
庄晏蓦地起身往前，扼住方云谏的脖颈。
方云谏看他动作,下意识往后避去。可他身后就是床头围栏,退无可退。
脖颈被对方扣住的?同时,后脑也撞在墙壁上。
他脑子?嗡的一下,疼痛与窒息感随之而来。
方云谏手中杯子滚去一边。他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扣住庄晏的手指。
会死的。
他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喘气。眼睛惊恐地睁大，其中迅速溢满泪水。
庄晏真的?会杀了他。
他想要挣扎，想要逃脱。但他身上药力未消，连脱离庄晏掌控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感受到愈来愈重的?压迫。
庄晏恨他。
方云谏前所未有的?意识到。
不?是厌恶，不?是心理变态突发奇想的玩弄，而是真切的?、深入骨髓的?仇恨。
他的?手慢慢滑落，意识再度坠下。
方云谏近乎看到一束白光,听到妈妈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云谏、云谏……
他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死在二十七岁的?早冬，未曾看到这一年的花开。
庄晏却在这个时候松开手。
方云谏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气。
“呼——！”
“呼哧、呼哧……”
他肺部炸裂般的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很快打湿整张面孔。
因眼睛上笼着的?一层水膜，他再看庄晏,也觉得模糊。
庄晏似是在用湿巾擦手。他碰过方云谏，都觉得脏。这么?看来，过去的几个月，他和方云谏拥抱、接吻、上床……是忍着怎样的恶心，终于走到今天？
方云谏不敢再问了。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瑟缩着往后退去。
依然退无可退。
他狼狈不?堪，看庄晏站起身，厌恶地瞥自己一眼，而后离开房间。
方云谏看他走出。关门之前，还不?忘关灯。
他瞳仁颤动一下，听到外间传来的锁声。
周遭黑暗、寂静。
方云谏却依然无法放松。
他的?身体紧绷着，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缓慢地将头埋在膝盖上。
他很冷，甚至分辨不出是身体在冷，还是心冷。
庄晏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方云谏搭建出的所有心?防全部击碎。
他甚至在扪心自问——
我需要一个目标，我要活下去。
可是，我真的?还想活下去吗？
人生在世，没有亲朋，没有牵挂。
无论是刘超张翔，还是大学时代结识的?友人们，都早有自己的?生活。
会为方云谏的“消失”而痛不?欲生的?人早就不?在了。至于过往的?同学、同事，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方云谏死去，或许会抽一口冷气，会后怕自己也曾经见过杀人凶手。可是，在薄薄的?感叹后，他们还会走向自己的?新生活。
他依然在流泪。
眼泪顺着虚软的手臂往下流淌，很快变得冰冷。
方云谏能感受到，与水分一起丧失的，是自己的?求生意志。
他的?灵魂好像被分割成两半，在彼此拉锯。
一半拼命推搡他，要他做些什么?。另一半则懒懒散散，寂静地死去。
他悲戚的?神色也淡了下来，轻轻动一动身体，又牵扯到脖颈上的?疼痛。
没有镜子?，但方云谏可以猜到，自己脖子?这会儿一定是一片淤青。
他尝试着用手指碰一碰脖子?。指尖压上去，就有尖锐的?痛感传来。
方云谏倒抽一口冷气。与疼痛一起升起的，则是仇恨。
他依然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但这一次，方云谏有了其他想法。
庄晏这么?对他，难道就真让他逍遥法外吗？！
不?可能！
方云谏咬牙，沉锈的?大脑终于又一次开始转动。
要怎么做？
他抬头。虽然屋内漆黑，但方云谏知道，自己看着窗子?的?方向。
他试着晃动一下手腕上的?锁链。
锁链不算沉重，只是无法挣脱。
他抿唇沉思，同时尝试丈量锁链的长度。
至多一米，能够让方云谏在床上自如活动，但要说下床、去洗手间……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方云谏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