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若弦目光扫过酒瓶,而后盯着她。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号。
自从她们相识以来,每年的今天程苏然都心情不太好,情绪明显比平常重,有工作还好,没有工作便宅在家里,一整天不出门。
从前分隔两地,她们时常在晚上打语音电话或视频电话,而每到今天,程苏然便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愿意多说话。
一次两次后,闻若弦发现了,实在没忍住好奇,问了她。
然然说,是与一个很重要的人初次相遇的日子。
这个答案犹如兜头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那个人还在吗?]
[不在。]
[对不起……]
[从我这里消失了。]
从此,她知道了,然然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她们之间有跨不过的性向,跨不过的白月光。
这辈子就只能跟然然做朋友了。
思及此,闻若弦眼眸晦暗,却还是拉起她的手,安慰地揉了揉,“然然,晚上我们去看音乐喷泉吧?忙了这么多天,出门散散心对身体好。”
“好,”程苏然点头,“等我打扫完房间。”
说完她抽出手,站起来,把桌上狼藉收拾干净,扔进垃圾桶,转身进了厨房。
片刻,她穿着围裙出来了,又去阳台拿清洁用品。
闻若弦沉默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的卧室门对门,程苏然那间朝正南,面积最大,阳光充沛,带一个小阳台,闻若弦那间朝西北,面积稍小,光线不那么充足,只有个飘窗。
当初选房间时,闻若弦执意要住飘窗房,让程苏然住阳台房。
于是就这么住了下来。
程苏然搬来吸尘器,把房间里灰尘吸了一遍,嗡嗡声不断,然后把所有摆放的小物件都拿出去,挨个擦灰。
一阵叮叮咚咚。
搬到衣柜最下层,里面有个银色金属物品,被挂起来的长衣服遮挡住了一部分,程苏然瞧着愣了愣,把它搬出来。
是保险箱。
她瞬间想起了里面装着什么。
鬼使神差般输入背得滚瓜烂熟的密码,打开,尘封许久的物品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时间的味道。
黑色的大包,无花果味的香薰蜡烛,揉不变形的裙子,一台旧笔记本电脑……等等。
还有一只发黄的刺绣小兔子。
程苏然僵住。
忽然外面传来手机铃声,闻若弦喊她:“然然,有电话。”
“……来了。”程苏然连忙起身出去。
来电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可那一串数字她早就烂熟于心。
铃声一直响,程苏然脸色微白,握着手机迟迟没动,闻若弦觉出她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一个客户。”她按了下绿键,回房间。
“喂?”
“然然,是我。”那头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
程苏然深呼吸,心底冰湖泛起浅浅的涟漪,却假装不知,淡淡道:“原来是江总。”
那边沉默片刻,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上次我说的长期合作的事,我们约时间谈谈吧,顺便,我想去你们公司参观一下。”
程苏然松了一口气。
是公事。
“后天上午十点,地址在我名片上。”她平静地说。
江虞也没拖泥带水,“好,后天见。”
然后就挂了。
程苏然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手机丢到床边,蹲下来,一股脑儿将从保险箱里刨出来的东西塞回去。
.
拿到程苏然的名片后,江虞拨打了两次那串号码。
两次都无人接听。
她有点怀疑然然是不是故意的,或者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但谈公事是绝好的借口,她不想浪费,于是并未气馁,第三次终于打通了,定下了时间。
这天,江虞起了个大早,又在衣帽间内辛苦挑衣服。
虽然是去谈公事,但她怀着私心,并不想穿得太严肃太正式,只是要把握好度,十分纠结。
她身为超模的自信此刻荡然无存。
挑来拣去两个小时,最终,江虞选了条牛油果色真丝印花长裙,淡淡的奶油绿很适合夏天,印花图案是稍稍加深的原色,叶子形状,夹杂着纯白,既不花哨也不暗沉。
配饰是白色小方包,没有坠子的细银项链、耳环,一枚戴在食指上的银戒。
化了个精致的妆,精心打理了头发。
九点半,出门,九点五十,司机把车开到了CBD内某栋大楼下。
这栋楼内不止一家公司,江虞在大厅前台处做了访客登记,乘电梯上十六楼。随着数字缓慢上升,她的心跳也愈来愈激烈。
电梯里其他人纷纷侧目看她。
到了十六楼,江虞迈开长腿跨了出去,右手摘下墨镜,迎面就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前台处四位年轻的姑娘坐成一排。
她扫视一圈,走过去,向前台说明来意。
“好的,江总,请您稍等。”前台妹妹拿起座机拨电话。
不多会儿,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人从右侧出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略微惊愕,随后挂起职业化的笑容,“江总,不好意思,我们程总刚才临时有事出去了,但很快就回来,请随我去程总办公室稍作等候。”
江虞轻轻点头,缓步走在了前面,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
办公区分为四大块,人员不显得拥挤,桌椅的搭配选色简洁大方,随处可见绿植盆栽。穿过这片区域,后面是连排办公室,清一色玻璃门,通透明亮。
一个穿咖色无袖衫的女人迎面走来。
眉眼深邃,高鼻秀挺,像混血容颜,刹那间唤醒了江虞脑海中熟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