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上奉皇太后幸南苑,驻跸团河行宫。
南苑,自元朝以来就是皇家苑囿,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故而,南苑又被称为“南海子”。
在团河行宫停留几日,又前?往南苑行围。
待安定下来,皇后知晓宁欢头?次到南苑来,便放她出去玩一玩。
宁欢便欢欢喜喜地出了大帐,又去寻了?玉棠。
今年下半年安排颇丰,从夏日到冬日大约都要待在外头,太后便将玉棠过了?明路放在寿康宫中,而后又再带出宫。同是寿康宫的宫女,玉棠自然而然能与宁欢相熟。
“小……宁欢姑娘,咱们要去哪儿?”,玉棠小声问道。
“唔,先四处瞧瞧罢。”,宁欢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草木丰美,自然清澈的湿地。原来所谓南海子就是一片湿地公园。
玉棠点点头:“您可别走太远了?。”
宁欢颇有些无奈地回头:“知道啦,我?的玉棠管家。”
玉棠抿唇?笑。
宁欢携着玉棠走了没多远,便瞧见娴妃与嘉妃遇到一处,嘉妃后面还跟着?个容貌清秀,眉目温和?的女子,瞧着女子的穿着应当是位贵人或是常在。
宁欢刚想上前?去,便看见娴妃与嘉妃相互见安,她二人说起话来,宁欢又不好继续上前?,只能顿足片刻。
娴妃瞧着面前的二人,摇了?摇手中的宫扇,凉凉道:“嘉妃好兴致。”
嘉妃笑意嫣然:“娴妃兴致好才?是,本宫正想去向皇后主子问安。”
这便是说娴妃不尊重皇后的意思了?,有时间赏景却没时间去皇后处问安。
娴妃霎时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嘉妃掩唇?笑:“本宫好心告知娴妃?番本宫的去向罢了,娴妃急什么?”
“你!”,娴妃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嘉妃面色未变,带着恰当的笑意。
她心中感叹,嗨呀,娴妃还是这样,?点就着。
娴妃心气不顺,又看见嘉妃身后低眉顺眼的女子。
她心思?动,轻笑?声:“哟,这不是海贵人吗?皇上开恩让海贵人回到娘家,海贵人可高兴?”
海贵人珂里叶特氏是南海子披甲人出身,身份低微也不得帝宠,娴妃心气不顺倒找了她来撒气。
海贵人面色惨淡,怯懦地看着娴妃:“嫔妾……”
娴妃也不想听她回答,又娇笑道:“从前皇上出巡可都未带过海贵人,这次皇上开恩,又是到南海子,你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海贵人怯怯地低下头:“是。”
娴妃?噎,无趣地看着她,胆怯又嘴笨,瞧着真是没意思,也难怪皇上不喜欢她。
宁欢倒微微挑眉,海贵人。
她思索片刻又想起来,此世成了?平行时空,海贵人没能生下五阿哥,自然未得晋封,未能成为愉嫔。
嘉妃见娴妃偃旗息鼓,便莞尔?笑,和?她行了?个平礼:“不打扰娴妃赏景了。”
海贵人也温顺恭谦地朝着娴妃福身。
娴妃觉着没意思,?甩袖,凉声道:“嘉妃慢走。”
嘉妃浅笑着颔首,领着海贵人朝前?走来。
她看见了?宁欢,倒笑道:“宁欢姑娘?”
宁欢屈膝朝她行礼:“奴才给嘉妃娘娘、海贵人请安。”
海贵人跟着抬头看了?宁欢一眼,倒是一愣。
这姑娘生得真是美丽。
嘉妃面上含笑:“快起来罢。”
她笑着与宁欢寒暄:“这是要去太后处?”
宁欢一顿,又弯唇笑道:“是。”
嘉妃笑意盈盈的,本就秾丽的面容笑起来愈发明艳生姿:“那你快些去吧,本宫便不扰你了?。”
宁欢抿唇?笑:“娘娘说笑了?,奴才不敢。”
嘉妃掩唇笑了?,又朝着她颔首,便径直朝前?走去。
宁欢等着嘉妃走过,才?上前?去朝娴妃行礼:“奴才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扫了她一眼:“起来吧。”,她的语气略有些奇怪。
宁欢听着娴妃的语气,心想她怕也没心情搭理自己。
便又低眉道:“奴才还要去太后处,便不打扰娘娘了?。”
娴妃不知想了些什么,看了?宁欢几瞬,又淡声道:“去吧。”
宁欢朝着她屈膝行礼,低眉走了。
娴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是何心情地嘟囔道:“偏生是个汉人……”
想着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眸,娴妃心下复杂。
翡青不解,便直白地问道:“主子,她不是正黄旗包衣吗?”,正黄旗包衣可是正儿八经的旗人,怎会是汉人。
娴妃?噎,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翡青?眼:“包衣又怎么了?,她是汉姓,连老姓儿都没有,不是汉人是什么。”
她本就心气不顺,便冷哼一声:“多嘴!”
翡青砰地跪下,连连掌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娴妃瞧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还时不时朝此处投来一眼,更觉心烦。
“起来!本宫平日是苛待你还是怎的??句话便怕成这样。”
这下娴妃真是一丁点儿赏景的心情都没了?,转身朝着大帐走去。
翡青不顾膝盖的生疼,连忙站起来,温顺恭敬地低头跟在后面。
*
宁欢带着玉棠?路走着,她往后瞧着见已然连娴妃和?嘉妃的影子都看不见,周围的人也逐渐稀少。
她便将玉棠拉到身侧,小声道:“你瞧娴妃和?嘉妃,见面便吵,你还觉着宫中好吗?”
玉棠也看了?身后一眼,只见到一片空地,便也小声道:“那小姐,您日后避着些娴妃娘娘。”
宁欢不由笑了?,又颔首。
娴妃不喜汉女,也见不得得宠的人。她虽是满洲包衣出身,但毕竟是汉姓,就怕娴妃钻牛角尖。
宁欢一路走着,?路瞧着,绿堤绵延十里,周遭有古木参天,湖泊星散,也有草甸青绿,野花丛生,花草摇曳间绿意盎然,寂静而美丽。
走了许久,宁欢都有些累了,幸好南海子是片湿地,湖泊众多,草木茂盛,哪怕是在盛夏也是一片凉爽。
是以苦夏的宁欢还有几分兴致在炎炎的夏日出来逛逛。
玉棠心疼地为她拭去额前?的汗珠:“小姐,歇会儿吧,瞧您热的。”
宁欢莞尔笑了?:“没事的玉棠,这里水泽多,树也多,倒也凉爽。”
玉棠到底心疼她,便道:“那您再玩儿一会儿便回去可好?日头越发大了,奴才担心您受不住。”
宁欢弯起唇角:“好。”
玉棠这才?放下心来。
宁欢打量着四周,又眺望远处。
她看见?条河流。
“唔,玉棠咱们过去瞧瞧。”
玉棠自是不会拂了?她的意。
走到小河跟前?,宁欢看着小河的水清澈波光粼粼的,河流如丝绸般柔顺地流淌过,在阳光的照耀下洒出点点碎光。河面上的石头和?水相遇,便发出潺潺动听的流水声。
宁欢只觉凉爽的水汽扑面而来,盛夏的暑气都消散不少,她看得欢喜。
从前的夏日她也最爱玩水,她便蹲下来,捧起清澈的水,又洒向远处。
“啊,真凉快。”,她享受地感慨道。
玉棠看着她玩得兴起的背影无奈摇头,明明就是极简单的玩耍方式也能让小姐这么开心。皇上着实是娇惯小姐,小姐都入宫两年了?,竟比从前在家还要贪玩儿。
但她也不由为宁欢而高兴,宫中规矩如此森严,小姐却依旧活得纯稚恣意,可见皇上待小姐的宠爱。她更加相信,她的小姐必定会如当年大昭寺的签文所说,?生金尊玉贵,荣华无双。
既是如此,她是不是该递信给玉琼让她再去大昭寺多添些香火钱还愿?玉棠?时有些出神的想着。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宁欢,下?秒却被惊得回过神来。
她连忙走上前?去,声音焦急:“小姐,您做什么呢!”
原来宁欢触摸着河水的凉意,实在欣喜,便脱了鞋袜踏进河中。
宁欢坐在石头上,回头看向玉棠,狡黠笑道:“玉棠,你也知道我?苦夏,河水清凉,我?来降降暑还不成吗?”
玉棠却依旧焦急,连忙打量四周,见四周空旷少有人息才稍稍放下心。
她低身道:“您捧着水玩玩便罢了,但怎能将鞋袜脱了!”
满人女子的脚如同贞洁?般重要,除了夫君不能给任何男子看见。
宁欢便轻笑出声,她笑着安抚玉棠:“棠儿别担心,周围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