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遍整个养心殿,教她认养心殿的每一间房,最后走到了她住的?东稍间。
皇帝带着她进去,“知道这是哪儿吗?”
宁欢无言片刻,偏过头去:“东稍间。”
皇帝笑了:“对,东稍间。”
“你可知这原是我常歇的?寝殿之一?”
宁欢怔忪片刻,有些云里雾里的?。
皇帝看着她,神色温柔而耐心:“这一路走过来你可记得有几间屋子有床榻?”
宁欢略略回想了一下,摇头:“不记得。”
皇帝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爱怜,他笑道:“其实我也?记不清。”
“但总归,这养心殿中有不下二十?间屋子置有床榻。”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她:“所以不止有东、西暖阁和后殿能歇寝,明白吗?”
宁欢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她不大敢相信。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但,怎么可能呢……
皇帝握着她的手,耐心地向她解释:“在外人看来我只要传召嫔妃进了养心殿便是召幸,便是得宠,但你看,我可有真的?召幸陈贵人?”
宁欢凝望着他,并不说话。
“后宫中的女人或许不在意我是否宠幸她们,她们大多在乎的?是旁人是否看见?她得宠,便如今日的陈贵人,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她今日是宿在养心殿了,这便是有宠的?表现。”,皇帝似是笑了一下。
他又看着宁欢歉意道:“对不起,宁儿,我知晓这话或许会让你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固然身为皇帝,但我也?有许多束缚,比如?如?今,朝中张廷玉和鄂尔泰两党相争,我厌他们贪得无厌,却不得不让他们继续留在朝中,我虽为帝王,却不是天下间最自由的人。”,说着他忍不住轻叹。
宁欢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朝政之事。
他接着道:“未来或许还会有几次选秀,但是……”
“她们选入宫中不过是应付朝中那些古板守旧的老家伙罢了。”,他的?眸中似是划过一丝狡猾。
他又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郑重且认真:“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宠幸她们,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
“永琮,也?会是我与她们的最后一个孩子。”
宁欢心中掀起惊涛巨浪,她震撼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作为皇帝,竟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吗。
她震撼,她不敢相信。
虽说她曾经想过他或许真的?能这样待她,但心中所想和他真正对她说出这话的?冲击必然不同,她掩着唇,呆呆地看着他。
皇帝不觉也?不在意这句话若传出去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只知道,她是他所钟爱的姑娘,自当拥有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可惜他的?身份是荣光也?是限制,暂时还有许多束缚,所以哪怕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仍然觉得亏欠了他的?小姑娘。
只待来日……
他微微垂眸,掩去神色。
宁欢终究忍不住,泪珠簌簌落下。
皇帝忙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哄着:“乖,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是我惹你伤心了……”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可是……”,她的声音沙哑得不行。
她迟疑,他已待她至此,她还要这样说吗,她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皇帝听着她哭得沙哑的?声音,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轻抚着她,温柔地哄道:“乖,乖宝儿,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你。”
宁欢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她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眸中的?柔情浓得快要溢出来,耐心而又坚定。
宁欢看了他一瞬,径直跪下俯首,艳丽的?裙摆在柔软的地上开出一朵花来。
“那……奴才斗胆,求皇上给奴才一个恩典罢!”
皇帝伸手便想拉她:“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
宁欢却是不肯,她仰头看着皇帝道:“奴才知道此必定是不合规矩甚至冒大不韪之言,所以先恳请皇上免奴才之罪。”
皇帝反倒笑了:“你在我这儿何时有过规矩?你说便是。”
宁欢一噎,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
她俯首道:“奴才知道您金口玉言,但您是皇上,奴才只是小小一个包衣之女,难免惶恐,奴才希望皇上能将您的金口玉言手书一封,来日若是……”
她咽下未尽之言,鼓气勇气道:“无论那时如何,都希望您能放奴才出宫!”
说到最后,她深深的俯首于地,心跳如雷。
皇帝深深地凝望着这无比恭敬俯首于地的人儿。
听到她的?话,他第一反应却并非是震怒,并非觉得她的话大逆不道冒犯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反而是彻底落下一颗心。
自他十?几岁起,她便时时牵动着他的?心弦,如?今他真正找着人了,甚至将人养在了身边,他已是无比庆幸。
他之前说的金口玉言并非是哄她的话,他说到的事便必定会做到。
但他知道,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小姑娘没有安全感,他理解她,并愿意包容她爱护她,让她一生无忧亦无虑,有一个与梦中截然不同的?结局……
不过是手写一份罢了,只要能换来她安心待在他的?身畔,让他送她一份空白圣旨都可以。
他这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失信于谁过,对她,更是此生绝不可能失信。
皇帝沉默片刻,面上如?释重负地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竟引得你这般郑重。”
他将她扶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宁欢怔愣地被他拉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
他不是最不愿放她出宫了吗。
皇帝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真的?,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写好不好?”
“好。”,宁欢呆呆地应了。
下一秒,却被他带着走出了东稍间。
“您又要带我去哪儿?”
皇帝带着她回了西暖阁。
宁欢站在一旁看着他找着什么东西。
直到,他拿出一份空白圣旨来。
宁欢惊诧地看着他:“您……”
她原本只是希望他手书一封承诺书,可从没有胆子打过圣旨的主意。
皇帝将她带在身旁,笑着看了她一眼,便手持御笔沾上朱墨在空白圣旨上写起来。
“……若违此言,无论魏氏宁欢身份几何,皆尽恩准其出宫……钦哉。”
“来。”,他示意宁欢拿起那象征无上权势的玉玺。
宁欢伸手过去,一时竟有些发颤。
皇帝失笑,扶着她的手一同拿起玉玺。
而后握着她的手,郑重地在圣旨上落下帝玺之印。
皇帝将圣旨拿起来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笑了:“好了,生效了。”
他将圣旨递给宁欢。
宁欢颤着手接过圣旨,她怔怔地看着皇帝。
这样离谱甚至离经叛道的?要求,他竟也?准了?这就成了?
皇帝看着她,长眸中盛满了墨玉般的光辉:“这下可安心了?”
“安心……”,宁欢握着圣旨,喃喃道。
他怎么能待她这么好……
她无可抑制地垂泪。
皇帝一见?她的泪珠便受不了,心疼地替她小心拭去眼泪:“不哭不哭,又不是什么大事,乖。”
宁欢用手背抹去眼泪,奋力压下落泪的?冲动。
她看着皇帝,奋力扬起一抹笑:“是我不好,是我让您为难了。”
皇帝却不在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笑得温柔:“我已经把一腔真心都剖在你面前了……”
他眨了眨眼:“不知魏姑娘可否接受?”
宁欢将圣旨抱在胸口,一阵失神。
事已至此,她无意穿越,却在这样的地方遇上这样一个人,着实?是她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