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润清越的嗓音响起,宁欢三人霎时就是一惊,便见有人从竹林深处不疾不徐地走出来。
是如圭。
不知怎的,宁欢对他还有几分信任,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是他总比是旁人好。
下次真不能再在外边儿乱说话了,每次自以为无人的地方其实都有人,隔墙有耳啊!
宁欢一边想着,一边飞速地转动脑子,最后决定恶人先告状:“好啊,你竟然偷听女儿家说话。”
“说说吧,你听到多少?”她斜睨着眼看他。
“大胆!”如圭身后的侍从跳出来呵斥。
如圭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极其温润的人,这一眼却让那侍从恭敬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他见宁欢这佯装凶恶的模样不以为忤,只觉好笑:“不如你猜猜?”
宁欢偏过头去,她若能猜到必定不会让他有机会听到这些话。
如圭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又好奇地问她:“你一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后宫尔虞我诈甚多的?”
说起这个,宁欢倒来了兴致:“话本子上不都这么写的,所谓艺术源于生活,若那后宫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又怎会流传出这样的故事?”
“艺术源于生活……”如圭轻声重复这句话,他笑叹:“你这小丫头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真是纯稚又有趣。
但他心下再柔软,还是要说说她,这是为她好。
如圭看着宁欢,神色认真道:“方才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今日是我听见你这大逆不道的妄言,我自不会如何。可你日后既要入宫,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宫中虽不似你说的那般尔虞我诈,但这样的话终归不合规矩。让旁人听见了,有你的苦头吃。”说罢,他用手中的玉箫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宁欢捂住脑袋,面带怨念的看着他。
她有意气他,便幽幽道:“知道了,如圭……叔叔……”
如圭果然被气笑了:“叔叔?我很老吗?”
宁欢见此心情便舒畅了,她一本正经道:“我身边这般重规矩的人都是长辈,这只是我尊重您的表现。”
说罢,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如圭,笑意盈盈的。
她就这样站在青翠的竹林中,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那翠绿的竹林衬得她的容色灿如春华,明媚姝丽的笑颜比午后和煦的阳光还要纯稚烂漫,比梦里还要美好。
他原本又气又好笑,但这样看着她,心里却软得不行。
他自己也感到惊讶,没想到见到她以后竟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是他往前十数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经历。
罢了,这或许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了这小丫头方才的话。
他凝望着她:“你当真不想入宫吗?”
宁欢瞥了他一眼,似是很奇怪他怎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但还是笑着回答他:“不想,我从来不求什么金尊玉贵,只望能嫁一个待我一心一意的人,你说你若是我,你可愿入宫?”
她笑叹:“身为女子,谁不想嫁一个一心一意只属于自己的夫君。如果可以,这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如圭尚未有什么反应,玉棠却已先拉了拉宁欢的衣角。
她不赞同地看着宁欢,这样的话小姐是不该说的,更不该在一个外男面前这样说。
而如圭看着她,一时默然。
他看着她依然笑意嫣然的容颜,默默想着她似叹似笑的话,在心中轻叹,不知如何是好。
宁欢被玉棠的动作拉回了神,她想起来在这对女子的束缚极多的地方,这样的话无疑是离经叛道不合规矩的。
她看着静默着的如圭,笑了笑,自觉与他可能不是一路人。
“如圭公子,我今日还未去赏秋海棠,不与你多说了。”,她与他告别。
如圭回过神来,他看着她便不自觉地带上温柔的笑:“快去吧。”
他再次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他忽然转身问后面的随从:“我似乎大了她许多岁,我真的很老吗?”
随从一惊,忙劝慰道:“爷,您春秋正盛,望之也不过二十出头,哪儿老了!”
说着他还痛心疾首道:“那丫头满嘴胡言您又不是不知道。爷,您怎么就能容她这般妄言妄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