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是背叛了你。”
阙宁尽可能淡声道,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可阙离的眼睛还是红了。
他倔强地垂眸,长长睫毛下掩盖住所有的情绪,安静又乖巧,清冷又克制,连谢月沉都有所动容。
青年收回眸光,艰难地拉弓搭箭,并没注意到少年的耳尖悄悄动了动。
他也不知道,阙离敏锐于常人,懂得听声辨位。
“唰”,熟悉的箭羽声再次响起时,垂首的少年没有半分的犹豫,他纵身跃起,挡在了阙宁的身前。
箭入骨肉,再无悬念。
在都城尚凉的春末,阙离露出了孩子气的,胜利的笑容。
如果忽略他唇边的血迹。
刺目的、鲜红的液体越涌越多,阙宁害怕到极点,她慌慌张张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因为谢月沉那支箭直直射入少年的背,穿插而过,破膛而出。
将他明晃晃的真心和宁死不活的疯魔展露在她面前。
不留一点余地。
“我说过吧,别离开我的视线。”少年用最后的气息说道。
如果阿姐背叛了我,没关系呢,只是我想要你在我身边,如果不可以,那至少永远记住我。
至少,让我这双眼睛最后看见的,是你就好了。
只要姐姐……
别在我活着时,离开我。
·
夜已深,血腥味还迟迟未散去,人却没了余温。
尘埃落定,局面失去了控制。
谢月沉一声不吭,他这是被碰瓷了吧?是吧?
“去找裴玄。”他对猫儿说:“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话音刚落,一身道士青袍,鹤发童颜的男子就出现在不远处。
他掸了掸拂尘,姗姗来迟。
或许是料算到有这一劫,国师裴玄走上前,目光却是落在了心如死灰的长公主身上。
看见他时,阙宁突然握住了道袍一角,艰难道:“求你,救救他。”
裴玄摇摇头,“失血过多,气数已尽。”
“那就输血!”阙宁隐了隐眸中泪光,道:“如果需要亲人献血,那就去皇陵刨出我的尸首。”
这是最后的希望。
阙氏的血脉不算多,除了长公主和小皇帝,活至成年的,还有阙离的两位兄长,只是一位在宫斗中落败丢了命,尸骨无存,一位以为胜券在握,却被阙离和阙宁釜底抽薪,反将一军,赶到了边陲。
这位在边陲做了个无权无势的诸侯王,意志消沉,又耽于享乐,没多久就死在了温柔乡里。
据说是草草下葬。
事到如今,她确实是他唯一的亲人。
也多亏了皇陵风水、墓里棺椁,还有奇珍异宝的加持,长公主的身体尚未腐朽,栩栩如生。
她握着少年渐凉的手,一字一句恳求道:“亚父,我求你。”
这是阙宁第一次唤男人为亚父,以往,她总将母亲的死或多或少怪到这个男人身上。
闻言,道者的神情稍显哀痛,他看着女孩子的眼睛,终于肯说出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可是阙宁,”裴玄痛笑道:“你和阙离,没有关系呀。”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是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