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有迹可循。
她想起十九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呱呱坠地的婴孩,迟迟哭不出来,更不好意思喝母乳。
宫中渐渐起了流言,她瘦瘦小小的,看着气数已尽。
直到国师裴玄过来看了看,抚了抚她的额心,又喂了点奇奇怪怪的符水,她才忘却前尘,再活了一世。
一梦十九年。
喜当长姐。
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那样劝诫她。
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人。
因为异世之人,不该为爱作茧自缚,忘记回家的路。
死亡,也并不是终点。
她儿时找不到母亲,是因为隔着漫漫历史长河,跨越了世纪。
或许母亲已在未来的某一天,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无拘无束。
阙宁闭上了眼睛,池水钻入耳鼻,给人接近死亡的错觉,一刹那,她想就这样沉睡过去。
直到有人向她游来,伸出强有力的臂膀将她捞起,一直往上,拨开水面重见天日。
池水微澜,岸边有鸟雀惊鸣。
雨后清新的空气袭来,她重重咳嗽,狠狠呛出几口水来。
人也慢慢清醒。
见她好转,救她的人才敢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
阙宁甚至不用抬起眼皮去看,因为这么想留住她的人,只会是一个,那一个。
“阿离,我很累。”
她头一次言说苦难,却以平静的口吻,也很难哭出来。
多活了十九年,阙宁只哭过三次,一次是母亲自缢,一次是父皇回天乏力,最后就是关于谢小将军,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在这个世界,她只剩下最后的牵绊。
坐实了相士的批命,天煞孤星,活不过桃李年华。
她苦涩地动了动唇角,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已然红了眼眶,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能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那么真实,又那么惶恐。
她想,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
的的确确,少年知道。
重生之事,双月夜,他提着赤红的灯笼,和亚父一同走向了偏僻庭院中的天井。
只因裴玄推卦算出,这里是布阵最好的地方。
他看着阿姐的身体和慕卿卿躺在一起,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于是亚父问他:“想好了吗?”
他说是,愿赌服输。
裴玄又问:“怎么个赌法?”
他说:“若赌赢,一世相许。若败了,生死相随。”
后来,命运始终是站在他这边的,慕卿卿这具身体的八字与命格极好,皮相虽差了些,也勉强凑合。
是委屈了皇姐。
当时情况紧急,他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也没有成功的把握。
哪怕他偷偷做过许多试验。
自她从雪山回来伊始,阙离就已经在暗中筹备。
那一回,她被冻的半死不活,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是亚父出手,用银针强行替她续命。
人是救回来了,还看着生龙活虎,可实际上呢,她的根骨已经坏了,再也无法生育。
不仅仅是这样,每过一日,她都会比前一日更加惧寒,直至生命彻底燃烧殆尽,再熬不过下一个冬日。
于是他恳求亚父,不要告诉她,所有一切后果,他来承担。
那日起,少年坏事做尽。
从前供父皇炼丹的密室被他拿来进行试验,供父皇试验的人他倒是放了,却把目光投向了天牢。
那些死刑犯,他一个都没有放过,全拿来做了换魂试验。
最后他和亚父得到结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是双月夜,地利是为布阵,人和是为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