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酒足饭饱后，老族长主动提了话茬，“你这村支书干了也快要有十年了吧？”
“快了，到年底就整十年了！”
陈德生夹了一筷子萝卜丝，一边吧唧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话。
“我听说公社那边过不了多久就要改革，到时会空出几个位置出来，好像有意在下头大队里提拔，怎么样，你有想法不？”
老族长这话一出，陈德生瞬间就清醒了，酒也不抿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直瞧。
“我能有这机会？”
“这就要看你表现了，你也知道刘副主任是我老战友，我肯定是会帮你美言几句的，但到底如何，看得还是你自身的能力。”
老族长意有所指地说完后，都没给陈德生再发问的机会，就直接把话题转到了村小老师上头。
“听说马队长家的桂香嫁进城后，你闺女去顶她的班？”
“我记得大妮好像初中都没念完就跑回来了，当村小老师能行吗，我家小虎子就麻烦她多费费心了，我还指望他好好读书，读个工农兵回来光宗耀祖呢！”
“我家大妮当老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儿，肯定没这事儿，谁把瞎话传您耳朵里了。”
虽然老族长说话时笑眯眯的，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但陈德生还是一下就听出了他对他的敲打，连忙把这事儿给否了。
他闺女的知识水平他可太了解了，还培养工农兵呢，不把族长家金孙教成个大文盲就阿弥陀佛了，这责任他家可担不起。
再者了，村小老师哪里能和公社干部比！
喝完酒，陈德生再三拜托老族长在他升职的事儿上多费点心后，便摇摇晃晃地往家走了。
“诶哟，陈德生你咋回事儿啊，大中午的就喝成这个样儿，马尿就恁香！”
听见动静，李翠花赶忙出来扶，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挨上他，便被重重地一把挥开。
“李翠花，你差点害死我，谁让你帮大妮去找村小老师的活儿的啊！”
闻言，李翠花也火了，“村小老师咋啦，多好一活儿啊，马桂香能嫁进县城不就是因为算是个文化人吗，咱大妮做老师，保不准哪天也能去做城里人呢！”
“你做啥痴梦呢，咱闺女啥水平你心里就一点逼数都没有？！”
此时此刻，陈德生也顾不得会伤闺女自尊心了，每一句话都照实了说。
“初中没毕业咋啦，不就教几个小娃娃认认字吗，多大点事儿啊，我就不信就这儿她干不了！是吧，大妮？”
李翠花梗着脖子不愿服输，再次把话题抛到傻兮兮地坐在一边看戏的陈大妮身上。
但很显然，她这个闺女摆明了就和她不是一条心的。
“娘，我不行，我自个儿都不识几个字了，怎么教娃娃啊！”
一想到将来可以和杨大哥一起下田，陈大妮就忍不住想要乐出声。
“你这死丫头！”
看着自家闺女烂泥扶不上墙的死样儿，李翠花站起身就想扑过去捶她。
然而，上天没给她留这个机会，她才刚起身，自家大门就被人拍响了，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列宁装的中年男人，口袋里还别着几支钢笔，瞧着是个讲究人！
“你找哪位啊？”
“哦，我是来找一位知青同志的，她的名字叫姜暮夏，我是她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