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您有什么事儿吗?”
姜暮夏快速地扫了眼对方的穿着和身形,笑盈盈地开了口。
这年头,能把自己吃得胖且穿着不带补丁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啊。
“唉孩子,大妈想求你件事儿。我家儿媳妇昨晚摔了一跤早产了,孩子出来才将将五斤,可她淌了那么多血,虚的脸色直发白,哪里还能有奶,现在孩子还饿得直嗷嗷呢。”
蓝衣大妈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了李教授带来的那兜礼品,从里掏出一个蓝色铁罐。
“你看你也用不着一定要喝奶,这罐子牛奶粉能不能先卖给我,现在这局势,奶粉是真的难买,不过我家那位是钢铁厂的厂长,票据供应足,家里攒了不少肉票,我拿来和你换行不行!”
钢铁厂,那不是黑心大伯上班的地儿吗?
这可真是太妙了!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再苦不能苦孩子,我少喝一口奶没什么,可孩子不能啊!”
“照我看,肉票您也别给我了,您攒着多买点肉给儿媳补补,这才是要紧。”
说完,姜暮夏义正言辞地把奶粉罐推进了大妈怀里。
“闺女,你可真是太善良了,你的情大妈心领了,可肉票你一定得收着!”
“哎,大妈,我记得钢铁厂在东城区啊,您儿媳怎么上这儿生产来了?”
姜暮夏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果然一下打开了大妈的话夹。
“嗨,我那儿媳妇在红星布厂的工会里当干事,本来都快休假了,谁知还能摔一跤直接早产,这不只能往这送了嘛。”
“这一东一西的,我现在每天来回照顾她别提多累了!”
原主的那个“好大伯”为了强占房产,带着一家老小住进原主家,那可是不惜每天天不亮的凌晨四点就哼哧哼哧地骑着他的二八杠上工啊。
一个壮劳力尚且累到掉肉,更别提眼前这位早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厂长夫人了。
转念一想,姜暮夏立即满脸真诚地望向大妈:“大妈,您对儿媳妇可真好,我将来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好婆婆,那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头一次听见这么实诚的夸奖,厂长夫人笑眯了眼,这小姑娘说起话来可真够贴心的,就是肉麻了点。
现在外头的小年轻哪个不觉得老婆婆照顾儿媳妇是义务是本份,但凡有点不好,那铁定得被骂一句恶婆婆。
就她那个儿子今早还嫌她来晚了呢,半点也不体贴她骑了将近三个钟头的车。
“唉,也是没办法,现在厂里的家属楼名额是一个比一个紧张,刚进厂的小青年能有个宿舍都很好了,分房压根没指望。”
“本来他俩一结婚我就想着给他们在附近找个房子,这不我将来替他们带孩子也方便吗,哪成想,到今天娃都生了,合适的房子都没找到。”
“您在找房子啊?”
见这位厂长夫人果然顺着她的话头,走进圈套,姜暮夏假装惊讶,实则暗喜。
“我家倒是有套合适的,三间小平房还带个院儿,就在布厂南大门斜对面那片。”
“那片我知道,房都可好了,是布厂干部住的地儿。”
大妈一听这话茬,先是狂喜,紧接着就起疑心了,可哪成想,她一皱眉,话还没来得及说呢,那个小闺女就“嗷嗷”哭着扑了上来。
“大妈我命苦啊!”
…………
“哎,你爸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是位好同志,就是可怜了你,你都还没成年,确定现在就要去当知青?”
“左右你是独女,家里也没这指标,照我说,乡下那么苦,还不如留在城里,过几年再接你爸的班,虽然达不到姜工的工资待遇,但厂里怎么说也会照顾照顾你,当个普通干事也好啊!”
“大妈,谢谢你的好意。”
姜暮夏的眼泪那是比自来水还听话的存在,说来就来,说收就收,此时泪水已经止住,就剩两颗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打转,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我父亲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做个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农村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主席也说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而且,不瞒您说,我要去的地方是我父亲的祖籍,他生前就一直惦念着,我想替他去看看。”
“唉,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啊,你爹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只要一想到房子问题能解决,大妈的心里就乐开了花,想着这姑娘刚没了爹,那是使劲再使劲才把嘴角的笑意憋回去。
“你的房子,大妈要了,咱们明天就去办过户,绝不耽误你下乡!”
“行!”
一个下午连哭两场,哭得姜暮夏是又累又饿,索性一滴眼泪都没白费,既告了状,又卖了房。
拜别大妈后,姜暮夏随手翻了翻礼品兜,从里面翻出一个橘子罐头,开了盖儿大口地往嘴里塞了两瓣儿,真别说,原滋原味的还挺好吃的,怪不得她上辈子的亲爹总和她怀念,小时候多少次装生病啊,就是为了这一个橘子罐头。
吃饱喝足后,姜暮夏靠坐在床上斜望着窗外的天色,恭迎她传说中那位头顶圣母光环,短短几天就能打通邻里关系,成为街坊四邻嘴里那个宁愿苛待亲女也不薄待侄女的好伯娘来接她。
晚上的那出大戏,要是少了这位老姜家的灵魂人物那可怎么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