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孙兆乐第一次见秦野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今天有早课,他又起晚了,秦野还没吃完早饭,他就急匆匆地出门了,没看到秦野“打扮”自己的环节,不然他肯定会自觉沐浴焚香准备约会。
孙兆乐庆忽然一阵庆幸,幸好有?人提醒,否则就他这个追人功夫,秦野恐怕越跑越远。
秦野说:“你说你到了。”
所以就提早出来了……
如果换一下位置,他应该会让秦野就这么等着吧。孙兆乐感觉脸颊莫名有?些发烫,默默惊叹一会,一个不慎把内心活动说出口了:“你好会啊。”
秦野和他一起走上小道,似乎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孙兆乐嘴上随便糊弄了过去,心里?一点一点亮堂起来。
秦野是那种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为了去看唱歌比赛,从夜自修早退,他的反应其实也表明了他对他有?点意思吧?
至少不是毫无触动的。
至少已经可以影响他的生活了。
孙兆乐的心情微微漂浮起来。
他们到比赛现场的时候赛程已经过半了,现场人多得超出孙兆乐的预想。原本整齐摆好的塑料椅子?乱成一团,他向负责人要?的票完全失去作用。
台上正唱着一首很嗨的粤语歌,在场观众没几个坐着的,操场上跟蹦迪舞厅一样,全是试图甩掉脑袋的男男女女。
“……”这不是他想要的约会场合。
孙兆乐想象的那种,是台上唱着舒缓悦耳的情歌,台下他和秦野含情脉脉地对视。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能不被人从场地挤出去,不被人踩着,都算好的了。
“秦野!”孙兆乐大喊,“咱们换个地吧!”
音响的震动通过脚下土地传来,震耳欲聋的乐声遮住了他的呼喊,秦野只听见了个尾音,侧头去问:“你说什么?”
他凑得太近了,吐息都洒在孙兆乐的耳根,一股来自Alpha的压迫感自后笼罩住他。孙兆乐什么都听不见,脑袋里?“嗡”的一声,满心满眼都是:“他撩我他撩我他撩我!”
秦野见他没反应,轻轻拍了下他后脑,问:“傻了?”
孙兆乐眼前的大字于是变成了:“他明知故问他明知故问他明知故问!”
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不确定对方心意时千方百计想搞事,现在知道了反而乖得一匹。
他突然那么反常,秦野当然不会察觉不到。他思索了一下,掌心贴上孙兆乐小臂,把他拉到操场稍微僻静一点的角落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没事……没想到会这么乱,你不嫌吵吗?”孙兆乐迟疑了两秒说。
秦野靠到场边铁网上,散漫地偏头望了眼热闹兴奋的人群,“不吵,你不许唱歌比赛有?声音?”
“我哪有这么说,主要是怕你不适应,”孙兆乐装乖装不了多久,嘴皮子又痒痒了,“秦老师阔别校园这么多年,适不适应这么刺激的场合啊?”
秦野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孙兆乐自己笑了一会,拉着秦野回到人群中。他们说话的功夫,舞台上已经从粤语歌切换到一首很有?名?的英文情歌,台下观众们轻轻跟着哼。
和孙兆乐想象中的约会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他却有些不安,那种酥痒躁动的感觉从心底一点点翻涌上来,让人手脚和嘴巴都闲得慌,想要做点什么。
孙兆乐从没这么清楚意识到自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蠢蠢欲动的心思轰然砸下,把他砸了个头晕目眩,让他在短暂的人生中头一回?有?了恍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有?自信秦野将来有一天会喜欢自己是一回?事,秦野真的喜欢他又是另一回?事。前者是一切还有?待努力,后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有?一天有人来揭开这层纱布。
谁来揭开呢?什么时候揭开呢?
这些想法都让孙兆乐紧张起来。
他的心怦怦跳,过度用力带来些许疼痛。他在这个初春的夜晚猛然明白,原来爱情是真的会让人疼痛的。那种感情不需要?太多赘语和修饰,光一想到就令人喘不过气了。
孙兆乐被这种带来奇妙窒息感的东西攫住了,愣愣地发呆。
“孙兆乐?”台上的声音随着话筒电流一般沙沙地传播开来,“各位让一让,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乐乐?”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孙兆乐刚才?沉思着没注意台上的情况,不明白怎么就突然cue到他。他扫了两眼。和台上蹦蹦跳跳的男生对视了一下。
“孙兆乐果然是你,来来来,上来一起唱歌!”
|“……”
他给了对方一个迷惑的眼神,这位大兄弟,我们认识吗?
因为学生会工作经常要和各个团体组织打交道,孙兆乐和很多人打过照面,大部分都是见过就忘,比如眼前这位大兄弟,孙兆乐一点都想不起来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孙兆乐仍在茫然和犹豫中,那人直接从台子上跳下来把他拉上台。
“各位兄弟姐妹,看看我们大帅哥,今天我和他给大家一起唱首歌,好不好啊?”
难得有?调侃孙兆乐的机会,底下各个都在起哄,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也跟着起哄。
秦野靠着一身与大学生格格不入的气势,在喧闹的人群中辟出一片不被打扰的清静地带。他的目光静静追随着孙兆乐,看他的表情从懵逼到不爽,再到无语,然后便见他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和舞台侧面的人说了两句,拿了把吉他上来。
他抱着吉他在立麦前坐下,另一个拉他上去的男生报幕:“一首《触电》送给你们。”
十佳歌手比赛跟演唱会似的,台下观众立马捧场尖叫了一段。
在逐渐轻声的尖叫中,轻快活泼的前奏开始流淌。
从他们仅有?的几次聊天中,秦野知道他小时候上过很多兴趣班,不过在孙兆乐嘴里,这些乐器他玩不过三天就扔了。他不像自谦的人,秦野当时听了也就信了,现在听他的现场……虽然他也听不出其中技巧,但单从流畅度来说,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见他确实小瞧了自己。
孙兆乐垂着眸倾身凑向麦架。
“但请你不要?太快揭开还沉默的情话,先让我多着急一下再终于等到解答……”
人群在他开口时翻涌,像烧开的水翻起白色的浪,口哨声一波接着一波。
孙兆乐说得对,阔别校园这么多年,他再回?到这样喧闹年轻的场合挺不适应的,年轻人不会像他这样满腹心事,看什么都像怀念,导致他的格格不入。
他倒不是怀念大学时光,那段时间没什么可回顾的,相反称得上是他人生中最浑浑噩噩的时间。
二十出头的年纪,彷徨与自负并肩,少年秦野几乎将孤僻和独来独往发挥到极致。
大一一年下来,同?班同学谈上了恋爱,秦野还没加入班级群。同?寝室友的名?字埋在心底,却一次都没叫过。如果不是他成绩常年霸占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班里恐怕没几个人会对他有?印象。
那时的秦野满心都是无法被世界理解的愤懑和无法理解世界的茫然,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怨天尤人,根本不在意和别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