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生连忙上前,“戴小姐留步!时爷留步!”
戴舒彤听他这称呼,就知道他不是单纯来找自己孩子的,所以干脆让吉祥也回去了。
吉祥走进门,就看到十九姨太他们齐齐扒在大门后偷偷观望,顿了一?下后被十九姨太拉了过去,加入了观望大军。
柳长生也是好不容易才能碰上戴舒彤他们,之前来徘徊过几回,都因门禁森严而连人都见不着,眼下他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便急急表白自己的赤诚之心:“先前我眼拙,不知道戴小姐就是时爷您的夫人,所以多有怠慢。我那混账老婆有眼不识泰山,更是开罪了夫人,还望时爷多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戴舒彤听得奇怪,这关他老婆什么事?
时固自己都没想再提这茬事,没成想又被柳长生给说了出来,当即就冷了脸。只是面对戴舒彤的疑问,他也没再瞒着。
戴舒彤明白之后,心想果然那廖会娟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起来还是自己足够运气好了,不然真就着了她的道?。
结发夫妻柳长生尚且不当回事,何况廖会娟现在牵连他丢了身家,那当然是要撇清楚的。
戴舒彤便问了一?句:“柳先生一?个人来?你的夫人跟女儿呢?”
戴舒彤记得,柳长生重娶之后还有一?个女儿,也不过七八岁大,当时他们去小河桥别墅找他的时候,无意碰见的那个在车上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了。
柳长生闻言,忙道?:“我那婆娘做出那等事来,我也无颜面对列祖列祖呐,白手起家的基业就那么被作没了……我也是吃了一?记教训,所以早就与她和离了,让她娘家人领回去了!”
“和离?”戴舒彤琢磨着这个她只在书里看过的词儿,听着柳长生说话怪难受的,文不文古不古,废话居多。
原本她也不想给柳长生好脸,直接骂一?句“活该”把?人赶走就是了,只是转念一想后,语气便没有太硬。
这让柳长生也觉得自己来抱大腿是有希望的,不由得红光满面,说自己还把?廖会娟狠狠教训过云云。
“常言还说冤有头债有主,廖会娟做的事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算在你头上,不过关于吉祥如意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他们认不认你我做不了主。”
时固听戴舒彤前半句的时候,就由不得挑起眉毛,觉得这言下之意好像自己当初算账是“无缘无故”一?样。
戴舒彤觉察自己说的话有异,所以连忙暗地里捏了下时固的手臂,以作安抚。
时固暂且被她顺了毛,跟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与柳长生周旋。只是后来听到她把?柳长生安排在了自家的一?间厂里当帮工,还给了他二十块大洋当生活费,表情略有深意。
等?打发走了柳长生,时固才问道:“不是讨厌他,怎么又?给他钱又给他找营生的?真想当菩萨啊?”
时固觉得,以她的心性,这么想也不奇怪。
戴舒彤却道:“我现在发现,与其把小人赶走,让对手有机可趁,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收罗着,没准关键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这话倒让时固惊讶起来,他雷厉风行惯了,像柳长生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他向来不放在眼里,也从不会有此怀柔之策。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都学会谋略了。”
时固夸得不违心,可戴舒彤听得却不好意思,比着自己的小手指头道:“只是有一?点点小聪明!”
谋略什么的,太抬举她了。
时固在那儿笑了几声,但?也有意放手让她自己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对她的决定并不多加干涉。
戴舒彤又问道:“那个廖会娟真跟柳长生离婚回娘家了?”
他一?动气就把人家经营起来皮革厂就收了,对于始作俑者的廖会娟,会轻易放过才怪了,戴舒彤深谙其性。
这一?点时固也承认,所以说道?:“打残了一?个,后半辈子是别想下床了。”
戴舒彤听得惊了,“你把?人给打残了?”
“我是那么不奉公守法的人么?”时固睨了她一眼,很不赞同,“柳长生自己打的,蹲了三个月班房。”
估计柳长生仅剩的私产也是后来疏通关系用掉了,所以才会这么狼狈,不然怎么说都在弛州摸爬滚打了几年,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现在理解那句话了。”
戴舒彤深有感慨地叹息,引得时固含笑朝她看去,目带询问。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戴舒彤摇头晃脑,一?声长叹。
“那你知不知道,笨鸟是飞不出这片林子的?”
戴舒彤反应了一?瞬,随后追着时固就打。
安排柳长生留下的事情,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也是戴舒彤吃了亏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早前霍成冬争夺家产,在她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了保镖,因而也没少出漏子。眼下侯、时两家又关系紧张,局势不明,柳长生虽然是小角色,可要是被侯惜柔抓到手里利用了,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所以戴舒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稳在自己手里最为稳妥。
说到这些“小角色”,戴舒彤又由不得想起元宵节上被堵在人潮里推了一?把?的事儿,她回过头来越品越觉得怪异,觉得怎么都不像是无意间的碰撞。
“要么是跟我有仇的,想将我推倒结果误打误撞反将我推出来了;要么就是跟我有恩的,专门推我出来。”戴舒彤想了几日,还是相信自己感觉不差,因而说得斩钉截铁。
她总凭直觉做事,这在其他人看来是很不可靠的,唯有时固笃信她的直觉。
那天街上的人那么多,想追查必然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像戴舒彤这样交际圈小的人有个好处,就是很容易排除筛选。
“跟你有恩的就在你身边。”时固瞧了瞧花厅里的吉祥如意,首要就排除了,“跟你有仇的,那就霍成冬一个了,要么就是侯惜柔。”
戴舒彤顺着他的话分析:“侯惜柔跟我,现在应该还算不上有仇。”
因为赵初梁的关系,致使她跟侯惜柔之间也很奇怪,既不会亲也不会远。现在侯惜柔虽然光明正大跟时固掰了,可有时候不期然遇见,侯惜柔还是如往常一般,甚至不会阻挠侯黎与她来往。
正经一?点说,如果侯惜柔最终真要朝着她动手,那也绝对是最后才做的一?步打算。倒并非因侯惜柔对她有多少容忍之情,只是知道她是时固最大的软肋,所谓好刀用在刀刃上。
戴舒彤身为这个“软肋”,有时也很发愁。
“霍成冬不是走了么?”戴舒彤不明白,再者说了霍成冬干嘛要帮她?
“走了也可以回来。”时固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身上,变得有点醋味翻腾,“至于为什么回来,得问问你。”
“我哪知道!”戴舒彤直觉他要想岔,忙摆事实讲道理,“霍成冬怎么可能因为我怎么样,他可是连灵溪这个堂妹都不手软的,你觉得我能令他神魂颠倒?”
“那是不可能。”
时固说得太过斩钉截铁,大腿上便吃了戴舒彤一巴掌,只得噤声。
“说正经的,要真是霍成冬,他肯定是因为你。”戴舒彤学着他方才的表情,将眼神睨过去,“说说吧,时爷。”
被反将一?军,时固哑口无言,只能轻咳一声言归正传:“还能是什么原因,肯定是投诚。”
两年前霍成冬不得已遁走弛州,侯惜柔是最主要的原因。霍成冬的产业后来被侯惜柔暗中接手,一?应财力和人脉都打了水漂。他回来之后蛰伏许久,也没能干过已经如日中天的侯惜柔,所以才祭出那枚戒指,想引他们接手追查。若再次回来,自然有合作的意向。
不过目前这一?切,还只是他们的猜测,霍成冬到底有没有回来,还是两说。
就算霍成冬真的有投诚的意向,时固也不见得跟他合作。与虎谋皮,必不能长久,他们之前尚有积怨,又?岂是能合作共赢的关系,怕是霍老在地底下都要跳出来了。
时固正出神,眼前递过来一只橘子,他便顺手拿了剥开,正要往嘴里放对上戴舒彤的目光,才算是彻底回了神,“哦,不是给我吃的。”
这句显然都不是疑问句,时固很上道?地把橘子瓣上的橘络都撕干净,一?瓣一瓣给她递过去,摇头叹道:“戴九九你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在一只橘子上,戴舒彤是不会跟他客气的,说道:“这不是你期盼的结果么。”
这要让外人来说,时固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对他自己来说定然是甘之如饴,就是看她吃橘子当真一?瓣都不给自己留,又?觉得宠了个没心肝的,正要下手去抢,又?见她嘟嘴噙着最后一瓣橘子挨了过来。
时固心湖微颤,被她眼底的晶莹所蛊惑,缓缓低下头去,只是不等?碰着橘子,她吸溜一?下全给吞了,摆明了一?副“想吃就不给你”的捉弄心态。
“学坏了。”时固砸了下嘴,对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有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就是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