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比赛已经过半,场上插的旗子上书“壹”、“肆”、“伍”、“陆”、“玖”。
少微这次没再刻意遮掩身份,身着太子锦袍,端坐于高处,俯视着场中战局。他问了校尉几句话,校尉道前四面旗子已换过几次,玖队的旗子在半炷香的时候便插在那儿了,至今没有挪过地方。
华苍就在玖队。
目光投向那边旗子附近,少微一眼便分辨出华苍的身影,那瞬间只见他朝北面做了一个手势,立时有三人成夹击之势冲散其他队伍的进攻,丝毫缺口都没留下。他像是一名天生的将领,思虑周详,处事果决,即便身无半分军职,也能教人信服,听命与他。
时间越来越紧迫,各个队伍愈加拼命,为了争那一个旗位,摔打呼喝声不绝于耳,校场内尘土飞扬,几乎要看不清晰。
少微眯了眯眼,忽而紧张道:“小心偷袭!”
他的声音自然传不到场下,但华苍似是早有准备。
有一队人马看似稀稀拉拉聚不成团,实则在推搡间逐渐包围了玖队的旗位,四面八方均有攻击,这对防守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华苍采取的并不是一味防守的战术,混乱中他带着两人绕到那队人的后方,柒队的旗子就在那里,由两人护着。
最后关头,两队人战至疯狂,柒队的其他人均在进攻玖队的旗位,眼看玖队旗子将要被拔出,他们兴奋无比,大喊着让己方的旗子过来。
旗子的确过来了,但把他们旗子带过来的却不是他们自己人。
华苍手持柒队的旗子,在地上一撑,借力跳上高空,紧接着一个凌空翻身,单脚踩在自家旗子的顶端,便又将旗子直直插了回去。
“好!”
鼓锤敲下了最后一个鼓点,和着少微那句激动的喝彩。
最后获胜的五支队伍是“贰”、“叁”、“肆”、“陆”、“玖”。
按照规则,将由太子殿下从这五队中各选出一人,参加第三轮的选拔,若在第三轮中胜出,则可直接升为队正。
少微最先点的人就是华苍,然而他方才全副神思都在华苍身上,对于其他几队并没有仔细观察,当下只得询问几个校尉的意见。
敲定了五人之后,只稍作休息,最后一轮选拔便开始了。
这一轮考校的本领是百步穿杨。
选出的五人均身手不凡,有人高大健硕,有人灵巧敏捷,若是拼体力拼功夫,怕是难分胜负。但射术不是单靠体力的,为将者须得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又要出手狠绝、一击即中,否则一味悍勇,只与莽夫无异。
首先是十个固定的箭靶,每人射十箭。
华苍的手很稳,他站在那里,目光如电,手臂肌肉贲起,将弓弦拉紧,箭簇闪烁着冷厉寒芒。十个箭靶,他瞄得快射得准,咻咻数声,便将箭矢全部钉入红心。
少微虽在场外,却比那比试之人还要紧张。华苍每中一箭,他都暗自叫好,两手攥着拳头,掌心里全是汗。
有两人看起来的确是射术不精,一个射偏了三箭,一个射偏了两箭,这便与十箭全中的另外三人拉开了差距。
后十个箭靶是从场边各处放出的雀鸟,要他们上马骑射。
那射术不精的两人似乎有些自暴自弃,骑着马在场中兜圈子,射出的箭轻飘飘的,连雀鸟的毛都沾不上。另外三人却是竞争激烈,马蹄踢踏扬起尘土,每当一只雀鸟飞出,三人俱牢牢锁定,驱马追赶,搭箭抢射。
华苍射中三只,肆队唐超射中三只,叁队赵大勇射中两只。
还有最后两只雀鸟即将出笼。
雀鸟从北面飞出。
唐超一箭不中,故意催马疾奔至华苍与赵大勇跟前。
华苍正欲松弦,胯|下战马忽而退后一步,因前方沙尘翻腾而打了个响鼻,致使他一箭射偏。赵大勇这一箭也同样失了准头。
唐超趁机补上一箭,雀鸟落地。
现下唐超得四只,华苍得三只,赵大勇得两只。
赵大勇已无望夺魁,忍不住骂骂咧咧,唐超嘲道:“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华苍未置一词,调转马头踱向另一边。
少微看得皱眉。
这等取胜手法虽然卑劣,但并未违反规则,况且兵不厌诈,华苍他们着了道也怨不得别人。然而少微就是心中不忿,直感觉自己人被欺负了一般,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一旁校尉见状,赶紧殷勤地端上一盘新鲜水果,想为太子殿下消消火气。少微拈起一个橘子,却是不吃,只在手中一抛一接,眼睛仍盯着场下。
最后一只雀鸟飞出,唐超在西,华苍在南,雀鸟从南面飞出,瞬间便飞至华苍身后,这是个极不利的角度。
唐超心道老天助他,正搭箭要射,那头华苍却是放弃驱马回转,半立于马上,一脚踩在马镫中,旋身后仰,先他一步射出射出箭矢。
雀鸟悲鸣一声,坠地而亡。
少微激动得拍案而起:“好!”
唐超得四只,华苍得四只,平手。
华苍那一箭神乎其技,周围喝彩不绝。此时两人骑马并行回到场边,华苍率先下马,潇洒地一撩腿,就这么踹在了唐超的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踢踏几步,正在下马的唐超反应不及,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校场中爆出一阵大笑。唐超摔得狼狈,起来狠狠瞪了华苍一眼。
华苍淡淡道:“助你下马。”
“噗。”少微也喷笑出来。
他对身旁校尉嘱咐了几句,校尉领命,对场下扬声道:“胜负未分,太子殿下有命,加赛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