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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人间正道是沧桑(1 / 2)


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小凡枕着几本书,想着电话中跟妈妈说起的事情,辗转反侧。他干脆坐起来,见月光爬进窗子,斜斜地铺在地上,将树影也一起倒映在房间黑灰的地板上,风摇着树影晃动,好似在浅浅的流水里晃动。

他伸手去拉帘子,望见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想起那女孩名叫明月,心里禁不住伤感起来。

便穿好衣服,想出去走走。他对床的兄弟翻了个身,正撞见他轻手轻脚往外走,蹭地一下坐起来,“干嘛去?”。

小凡被吓得一跳,转身一看,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睛甚至都没完全睁开,也没再跟小凡说一句话就自行躺了下去。小凡就径直往外走,轻轻将门合上。哪知刚合上的门又开了,刚刚那人这会已经醒了,一脸嬉笑:“偷偷去买酒喝?”

小凡没有心情理他,要他回去。他偏不回去,断定小凡会去找酒喝,就一路跟着。小凡好不容易有点诗情画意想静静的感觉,偏被这个大老粗给糟蹋了,不免有些扫兴:“酒酒酒,就知道酒!跟谁学的!”

那人睁大眼睛,没一秒,就垂下眼睑呓语道:“你!跟你学的,你要对我负责。”

“我还找不到人对我负责呢!”小凡有些恼了。

“有吃的吗?饿了。”

“没!回去睡。”小凡扯着他往回走,对方却犟着不肯。

他本有想法去纪念堂的,但现在也不想去了,两人就尽量往树下走,省得引人注目,也没目的地,就这么散散步,却神使鬼差地走到警犬班的地方,警犬大半夜闻到生人的气味,警惕地站了起来。

一只黑色的昆明犬猛地冲到小凡他两面前,吓得他两拔腿就跑,跑开一段路程之后,觉得身后并无追赶,就往后看,原来那昆明犬因链子不够长被拽了回去,气恼地在原地打圈,又见他们回头望,以为是挑衅,就一声接着一声叫个不停。

值班室有人冲出来拿着手电筒追:“站住!”

两人心里大骂着倒霉,又不想将事情闹大让更多人知道,就站着转身赔笑。没曾想,那个新兵往上报了,害得他两被训斥了一番,还被请到会议室写千字检查。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

在宿舍里不老实睡,这会写检查写得呵欠连天。他们也没心思多说话,只盼着快点写完了回去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紧急集合的号声将伏案而睡的两人惊醒,有人推开门喊:“军乐团徐小凡、蔡智辉!”

两人从椅子上弹起来,齐声道:“到!”

“10分钟后操场集合!”

他两蒙头蒙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朝墙上挂钟一看,清晨五点半。跑回宿舍穿戴好马上赶往操场。天还没大亮,只见操场上黑压压一片,小凡估计着整个团都出动了,肯定是大事。

“不是哪地震吧!”蔡智辉暗自揣摩,他想到连长讲起的08年汶川地震后他们现场救援所看到的惨况,不禁毛骨悚然。从2010年入伍到而今,第五年了……这四五年间,他们参加过的救援、防暴大大小小也有六七次了,每一次出发前的紧张与害怕都只能默默埋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而这一次,来了20多辆东风,他们坐在东风后车厢里,每人握了一把81-1,神情严肃,谁都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车平稳驶出部队大门,大门右边站岗的同志朝车队行了注目礼。大约过了十五分钟,车厢里的通讯广播发出嗤嗤的声音,大家纷纷屏住呼吸,听到广播里团长说到:“同志们,距离我们部队93公里的大风县爆发了群众放火焚烧政府公办楼、法院以及公安局的突发事件,我们正前往大风县,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处理突发事情,注意,不是防暴,所以,如遇群情激愤,切不可动用枪支弹药,佩抢是为震慑,震慑是为安定。保护一方百姓安定,是我们职责所在。”团长的话到这里为止,广播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团长又说:“还有四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希望大家都能全身而退。”

大家靠着车厢的铁皮外壳,闭着眼睛休息,感觉车速越来越快……

车开入城区,速度慢了下来,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调整好坐姿,等待命令。街上的人不多,有些店铺开了门,有些店铺仍关着。风风火火的消防车赶在路上,振耳的警笛声将人的心揪作一团。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二十三辆军用车辆有序停靠,围观群众中有人看到小凡他们这张车所挂旗帜,不禁纳闷道:“咦,军乐团的也来了?”

军乐团的怎么不能来,你以为军乐团是吃素的!小凡心里不爽。

整个政府大楼都被熏黑,而一楼已遭大火侵蚀,破败不堪。楼,已俨然成了危楼,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但政府大门口,一群人拿着扁担、铁锹、锄头、围着几个公务员,不放他们走。而当地公安现又被拖在法院,法院的情形比这里更糟糕,因为,这次群众闹事的直接原因是法院断案不公。所以,这边的事态平稳之后,他们还要赶去法院协助公安。

人们看到一色整齐的迷彩从车里下来,人人扛着一把□□,一字排开,将闹事群众围了起来。其他人仍留在车旁待命。原先沸沸扬扬的吵闹声,此刻消失殆尽。

原先围着几个公务员的那几十上百号人此刻转过身来,见对方手里武器比他们的先进百倍,就咧嘴骂道:“有枪了不起啊,有种去打杀人不偿命的县太爷公子!”

“就是,什么世道!官官相护!”有人丢了锄头,心知今天堵不了这些个酒囊饭袋,但心里的苦不吐不快。

“那个王八蛋酒后开车撞死了三个人,法院将他无罪释放了,凭什么!我们不服!”

……

可怜的小兵兵们一动不动地承受着这些人情绪波动带来的辱骂,一言不发。

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黑瘦男孩抱着一个铁皮罐子,来到小凡他们这辆车旁,颤抖着声音威胁道:“叔叔,你们还不走开的话,我就把汽油泼你们车上,然后再丢打火机!”

小凡连忙用对讲机请示上级,上级命令将其制服,夺过汽油。

男孩的头微微低着,眼睛却愤恨地盯着他们,那眼神含着敌意,那敌意像一根针,一截一截扎进小凡的心里,这明明是他用力保护的人!此时,却用如此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小凡注意着男孩的一举一动,就在男孩将右手扣在盖子上时,他一手夺过油罐,一手牢牢地抓住男孩右手腕。蔡智辉默契接住油罐,小凡便将这孩子带上车……

拿锄头、铁锹的那些人中也不乏六七十岁的老人,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就率先说:“咱们先回去!”老爷子拄着扁担当拐杖,一拐一拐地从人群里往外走。

武警战士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他步履蹒跚地走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小凡那辆车旁,见到那孩子,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不怕,爷爷来陪你。”男孩原本犟着不说话,这一会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老人朝小凡他们看去,说:“烧办公楼那些事,孩子都没参与,你们想带他去哪?我跟着去!”

人群渐渐散去,团长命令收队,军绿色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往法院。后来,男孩被公安带走……再往后,小凡他们就不太清楚了,他们只知道,被撞死的三人之中,有一人是那孩子的爸爸。

……

相比防暴,处理这类突发事件算是容易多了,可这算是处理完了吗?没有,只是暂时平息。

这些人不是防暴事件中十恶不赦的暴徒,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势单力薄,多有冤情,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是,出动了整个团的武装力量将他们暂时震慑住,他们眼含无助和仇恨黯然离去。在他们心中,这些上山灭火、下水堵洪的兵娃娃们该是帮他们的啊!怎么合着那些狗官来镇压他们?

他们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无助极了。

可是,如果任由事态发展,真闹出伤亡,他们有理也成没理,还会因此而获罪。何况,他们围住的那些人肯定有无辜的,这世上肯定有为国为民的好官。事情虽已过去几天,可在小凡心里,仍旧没翻篇。

他想到这些,尤其是当他想到那男孩仇视的眼神,心中难免惆怅。他看着军帽上的闪闪红星,铁一样的质地,火一样的颜色……眼底润润的,思绪却逐渐明晰。

是了,是这样的,作为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的一份子,维护境内安定和平是职责所在,暂时的误解又有什么关系,人们总会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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