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冷淡沉静、澄澈漆黑的眸子。
和记忆里的那双眼很相似。
他将杯中的酒饮尽，摇头嗤笑：“非要我说出来吗，叶湄的死有蹊跷，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了，许多线索都没了，当年的事也遮掩得天衣无缝，想查都无从查起。”
乍听到姐姐的名字，叶南期勉强维持的淡然终于土崩瓦解，他腾地站起，冷冷盯着薛向榆：“你想干什么？”
“我想帮你啊。”薛向榆无辜地耸了耸肩，“别紧张，你肯定在想，我会不会是其中一个？放心吧，我只对男人硬得起来。”
心底陈年的血痂就这么被人以一副轻松的模样揭起来，血淋淋的带着皮肉。叶南期眉头紧锁，沉默了很久，想先确认一件事，缓缓抬起头：“裤子脱了。”
薛向榆：“……啊？”
十一点前，叶南期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寒风阴惨惨的，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他一眼就注意到那个跟踪技术极差的小狗仔，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在风雪里等了几个小时，愣了愣，折回身又买了罐热咖啡，走过去递给他。
小狗仔接过咖啡，打了个喷嚏，鼻尖红通通的。
叶南期好笑道：“行了，你快回家吧。”
小狗仔冻得口齿不清：“我还要……跟踪你……”
“快到十一点了，我现在要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明天没有工作，不打算出门。明白了，小朋友？”
说完，叶南期顺手把围巾扔给他，也不等他反应，转身回到车上，径直开车走了。
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平时不是在书房加班，就是已经睡下的沈度居然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不知道在看什么。
叶南期心里装着其他事，顺口问了句：“还不睡？在看什么？”
沈度瞥他：“法制栏目。”
叶南期：“……”
“上哪儿去了？”沈度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电视上，轻咳一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叶南期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露出个挑衅的笑：“见金主去了。”
沈度：“……”
差点信了你的邪。
看叶南期上了楼，沈度的目光移回电视屏幕上。
正在插播广告，他看得无聊，想关了电视，叶南期的脸突然闯入视线。
是叶南期拍的那个巧克力广告。
大概是薛家塞了钱，审批流程和上架都很快。
屏幕里的叶南期笑得很甜，在镜头下，他的笑容极富感染力，款款深情地说着台词，好像那个巧克力真的很好吃。
沈度忘了动作，一眨不眨地看完广告，心头有些痒痒的。
他莫名地想去撩一撩叶南期，看他炸毛的样子，像是逗只容易炸毛、咬人还不疼的猫儿。
叶南期并不知道沈度脑中那些危险的想法。
他半路上就取消了定时邮件，回家打开电脑，看到发件人时嘴角很短促地弯了下，顺手将邮件删除。
沈度说不准还没那个小狗仔可靠。
他切换网页，紧盯着电脑，修长的手指飞快打着字，大海捞针一般，一点一点地搜索近十年来那些突然退圈的、无端淡圈的、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明星的相关信息。
薛向榆也是够光棍，在他提出要求后，愣了一下，还真把裤子给扒了，光溜溜的大腿上并没有叶湄所写的胎记。
叶南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是好心还是坏心，但他对薛向榆的提议很心动，与虎谋皮确实危险，可这无疑能加快他查出凶手的速度，就算薛向榆不怀好意，只要与他接触，也能得到许多信息，比以前远远看着无法接近的好。
按薛向榆的说法，他也不清楚薛家的某些人在搞什么，叶湄是九年前进入他们的视线的，爆红之后仅过了一年，她就坠楼而亡。
他只是偶然得知此事，并不清楚个中经过，但薛家那群混账干过许多次这种事，叶湄的事是最严重的一次。
薛家是个庞然大物，娱乐圈像是他们的禁脔圈，捧起了谁，看上了谁，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很可能会神秘隐退。
现在有人盯上了姜沅予。
薛向榆会帮忙给线索，却没明确地提出要什么回报。
这种大家族鱼龙混杂，利益纠纷更复杂，何况薛向榆是个私生子。叶南期不觉得他出手帮自己对付薛家人奇怪，只是依旧提防，这人的话肯定不能全信。
忙活了一夜，窗帘外隐隐透出白光，叶南期手指僵硬，敲出了一个名单。
十来个人，有男有女，从九年前开始，都是在娱乐圈中惊鸿一现，没多久就销声匿迹的，在消失之前，这些人都有和薛氏高层牵扯的绯闻。薛家不是神，也没办法彻底删光这些东西，何况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
他将名单加密备份保存好，精神与肉体都极度疲倦，酸涩的眼皮一阖，抱着电脑就睡了过去。
隔日，沈度照例给叶南期留了早餐，出门上班。
回国逐一接管家中产业后，曾经的军区小霸王俨然成了一名合格的管理者，只是今天的沈大少爷有点心神不定，在车上拿着文件发了一路呆，快到公司时，琢磨着问司机：“李叔，你觉得……巧克力好吃吗？”
李叔有点疑惑，不过还是认真回答：“应该很好吃吧，我家小侄女就很喜欢。”
沈度不置可否，下车后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家便利店，抱着“随便看看反正大概没有”的心思走进去，在货架前来回搜寻三圈，找到了叶南期代言的巧克力。
他想也没想，伸手拿了一盒，顿了顿，目光淡淡扫了圈店里的人，欲盖弥彰地又拿了一堆其他的零食，结完账，提着满满一大袋进了公司，惊掉前台小姐的下巴。
沈度冷着张脸视而不见，脚步却无形中加快了许多，坐上专属电梯上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助理把零食分发下去，自己揣着盒巧克力进了办公室。
四下无人了，他满意地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也没那么好吃。
沈度漫不经心地想。
可是一想到叶南期在镜头下的笑容，他沉默片刻，莫名的，觉得舌尖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