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负的石观音踏着山林间的晨雾到来。
死于斑驳的树影缝隙间,珠灰色的的衣裙染了绯色,轻薄面纱后,她绝色的容颜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无人?想到,花无缺的武功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快到站得远远的人?们根本看不见他们是如何交手的……而当战斗结束,石观音已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众人?望他如天神降临,他却擦拭干净剑锋,轻轻道:“石观音乃是遭了反噬而亡。”众人?将?信将?疑,最终却更加信服,都言无缺公子君子盛德,深藏若虚。
这个?理由即便到了移花宫主?跟前?,依旧未变一?个?字。
邀月宫主?虽也并不觉得石观音能胜过?自己与妹妹精心教导的唯一?弟子,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狐疑。
故有心想要?试他一?试,指着吃饱了又在呼呼大睡的江小鱼昂首道:“无缺,待我们出去了,你有几分把握赢他?”
小鱼儿挖了挖耳朵:“喂,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儿呢?那儿还有具腐烂发臭的老鼠尸体……能不能别说这么些晦气?的东西!”
白衣公子的语声不急不缓:“九成九。”
除非迫不得已,他一?贯不喜欢将?话说得太满。
怜星宫主?略有些忧愁,却见姐姐已满意地颔首。
工匠们叮叮当当又凿了大半天,困在山腹里的三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邀月宫主?本以为小鱼儿还要?拖延,不料他却懒洋洋地抢着走在了第一?个?钻了出去。见了小仙女,笑嘻嘻地便要?去搂她。
小仙女躲了一?下,愣是没能躲开。
勉强被他抱了一?会儿子以后又连忙推开他,说是嫌弃他身上臭烘烘的,还有一?股子酸味儿……奈何小鱼儿非要?贴到香喷喷的小仙女身上,便是慕容九站过?去想隔开他们,也是无用。
调皮捣蛋的少年还故意逗她:问是不是也想被他抱,所以才偏要?凑过?来?气?得九姑娘大骂他奸诈不要?脸,反倒被慕容家几个?姐姐教训要?注意仪态、不可妄言。
待洞口大开,邀月怜星二人?皆有些不自在地缓缓走出……她们仿佛还是昔日那样高贵不可直视,但恐怕她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经过?这一?遭,终归是有些不同了。
但邀月毕竟是邀月,她仍旧可以高傲地抬着头,冷冷地说:“明日便要?决战,各位若要?留下观看,自便。”然?后在低着头不敢出声的宫女们簇拥下离开了。
花无缺淡淡看了小鱼儿一?眼,拉着心兰跟着走了。
深夜,万籁俱寂。
在这群山环抱中的庙宇里,人?们往往分外能领略静寂的乐趣。烛光点?燃得太早,如今已经熄了,又或许是被风吹灭的……然?而并没有人?将?它重新燃起。
或许在相互依偎着的两人?眼里,他们并不在乎黑暗或光明,只依恋彼此给予的温暖。
良久良久,白衣公子忽而叹息了一?声,温声道:“夜深了,你该回去睡了。”
心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想陪着你,倘若你不愿意……”她咬唇,幽幽道:“那就是我想你陪着我。”
他斟酌着措辞,缓缓道:“你知道,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三更半夜宿在一?个?男人?房里……”他有心说得厉害些,却说不下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可我早就嫁给你了。”
于是花无缺愈加说不出话来了,甚至将?她搂得更紧。
他沉默了,她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明天……你预备怎么办?”她的声音那样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希望我怎么办?”他微微低下头,温和地反问。
“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死去。”她说着从未改变,却也从未有过?用处的想法:“可这太虚伪了是不是?你们……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他默然?半响,突然?问道:“倘若……非要?死一?个?呢?”他这般问着,更像是在说“非要?选一?个?,你待如何?”
少女从他肩膀处抬头,安静地注视着他。
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的双眸闪烁着泪光。
他决无质问她,要?求得到一?个?答案的意思。
只是他们分明心意相通,却似乎又存在那么一?丝晦暗不明,落差感?让他情不自禁地便开了口。
下一?刻,便觉失言:“抱歉……”他温柔地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轻轻道:“这个?问题太过?残忍,任是谁也回答不出来的。我只是……有些心乱,心兰。”
她泪意上涌,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同样用力搂着对方:“我只知道,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快。”
他在她耳边轻笑出声,忽然?道:“你知道我有多欢喜?”他的笑声鼓荡在她的耳膜:“像这样搂着你……是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欢喜。”
他的身量即便在男子中亦是鹤立鸡群,此时却将?下颌轻靠在少女优美瘦削的肩膀上,甚至闭起了双目,喃喃道:“能这样抱着你,或许我也无憾此生了……”
心兰搂在他后背的手微微僵住。
顿了顿,她哑声道:“如果我求你,明天……莫要?杀死江小鱼,无论如何也莫要?杀死他……你会怎么做?”她用力咬着颤抖的唇瓣,说完这句话,已咬得泌出了血丝。
他好?像是立刻就回答了她,又好?像是过?了许久,却轻笑道:“他实在是个?可怜又无辜的人?……纵然?你不说,我也不会杀他的。如今……又岂会不答应?”
她已泪如雨下。
抽噎了几声,颤着声强调道:“即使你明明知道,你若答应要?他活着……就意味着你的死?”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温声道:“我愿为你而死……可我决不希望,你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他轻轻后退半步,使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随即以指腹为她抹去如断线珍珠般的泪痕,轻声道:“不论明日是何种结局,你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我倒宁可你没有遇到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