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鸿十三年,九月。
塞下秋来,寒意顺着窗沿卷进屋内,吹散满室香草氤氲。
敲门声于外间响起,将法蒂玛恍惚心绪拉扯回神:“公主,王上与王后请您前去议政殿。”
说话之人是她自幼一道长大的贴身侍女狄尔,上辈子敦胡国破时两人被流民冲散,往后再无音讯。
此番重逢,感慨化作涩意,终是失笑:“马上来。”
缓缓于铜镜前将额间绿松石挂坠扶正,法蒂玛起身推门,冷眼扫过外间所立雍朝兵士,只与狄尔低语道:“走罢。”
雍朝连年对河沔关外作战,西域五国接连覆灭。唯敦胡在敦胡王勉力支撑下维持数年,最终还是落得为雍朝所吞并之下场。
如今雍朝势大,诸国覆灭实乃趋势所应。可其余四国国王依旧能在雍朝称臣,子民也并未遭受任何折磨。
偏生敦胡时运不济,遇着金城侯率兵大行烧杀抢掠。壮年男子尽数不留,妇孺惨遭玷污,整座城池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为此,金城侯被雍朝皇帝革职查办,闷在王府愤懑不平,一口气从奴隶市场挑回数十西域女奴,以供把玩。
法蒂玛恰好身在其列。
她生得貌美,素有西域第一美人之称,一双碧眼更被行走西域诸国之游吟诗人传唱誉为“春日的柴托湖”,清澈荡漾,可衬碧空。从迈入金城侯府始便吸引无数目光,比起那些寡淡的雍朝女人,更显浓烈明媚。
金城侯色心骤起欲将她纳为妾室,却被金城侯夫人抢先发现苗头,认定是她这胡女狐媚,勾引金城侯在先。
随即命人给她灌下哑药又毁去容貌,最后索性生生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天之骄女骤然跌入尘埃,法蒂玛永远记得那些人用匕首划烂她面颊的冰冷触感,还有浇灌盐水于伤口处腐烂钻心之绞痛,毕生难忘。
恨意盘剥而出,可她却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机缘重生,或是老天垂怜,不忍她再遭受灭国之痛。
谁知方一睁眼恢复神智,她竟又回到敦胡国破,金城侯进入都城塔勒城当日。
上辈子早在金城侯进入王宫前,父王与母后早已双双殉国,而法蒂玛则与其余王族贵女还有不少侍女一道,被雍朝士兵押入俘虏营,后又转卖奴隶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