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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说完自己的秘密时,好像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头被人挪开,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仔细一想,他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将一切深埋心中。
如果说荀彧的沉默是为了行事方便,那他的沉默就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从小丧父丧母,祖父虽也尽心照顾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要忙着任上的事情,总归是有不少疏漏。
孩子们众星捧月的是天资聪颖却平易近人的荀彧,没有谁会去在意他一个沉默寡言的孤儿。荀攸也习惯了不去给足够忙碌的祖父添乱,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便自己动手,若做不到,便只闷声去学,待到下次便不会再吃亏。
久而久之,与书为伴的荀攸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多可怜了,只是没有长辈悉心教导的他多少羡慕着拥有最好教育资源的王佐之才。
直到姜山的出现,才让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并不比荀彧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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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荀攸不过是茫茫荀家人中的一人,住在荀家大宅的一个角落里,除了日常洒扫的侍女小厮便没人回来。
也不知道那姜家的少女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了他那不起眼的小屋子,总是躲在他这里,避开她那满口礼节的啰嗦表哥。
少女坐在荀攸屋子的窗台上晃荡着双脚,一双与寻常闺秀风格迥异的牛皮小靴鞋头尖尖,像极了她手里风车的尖角。
“你这闷葫芦总是什么也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心里是高兴还是厌烦,难怪没人来找你玩耍。”
“我原也不需要别人来懂我。没人打扰很好,我还有很多书要读。”
“哦?若是你真的不需要,那又作何要同?我解释?不也是希望我不要误会你吗?”少女嘻嘻笑道,“既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免得猜来猜去,你累我也累。”
还是少年的荀攸虽从书上学到了诸多人生哲理,却没有一本教过他该如何应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开心——姜山并没有像别人那样追随着荀彧,亦或是他那些才高八斗的兄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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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自然是不好意思白听了荀攸的秘密,便也跟他说了自己穿越前的故事。反正古代赶路也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她总也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
“所以,阿山你生活的年代有和这里相似的历史和故事。难怪你有些时候能语出惊人。”
虽说是惊讶,但这样的情绪在荀攸的身上却也淡化了,只嗅得出些许释然。
“公达不好奇自己在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荀攸只淡淡一笑:“知道了又如何?此生我重?活一次,却也没有选择和上辈子同?样的路。”
“也对,对你们聪明人来说,活一次一模一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姜山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荀攸先一步掀开帘子,马车旁的探子气喘吁吁地行礼。
“最新情报,董太师亲自率重?兵二十万来了虎牢关,其义子吕布领了三万精兵镇守关前。联军派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等各路诸侯前去迎敌,卑职离开时还听见公孙太守也正点兵预备出征。”
“袁家兄弟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姜山冷笑道,“知那吕布是硬茬子便让人家冲在前边堆人头,也不知道是如何说通了那些保全实力的诸侯们。”
“左不过拿主公斩了华雄的事迹去激他们。他们想着主公一个小姑娘连华雄也杀得,他们人数领先,总不至于还怕吕奉先冲出重围取他们项上人头。”
“说的有理。”姜山笑了笑,对赶车的亲兵和探子说,“去告诉甘将军,休息够了该抓紧时间赶路了。若是赶不上打吕布,他怕是要后悔半辈子!我们骑马,车让李姑娘替我们暖着。”
说着,姜山转过身对荀攸说:“公达,骑马赶路,你能行吗?”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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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下,八|路诸侯尽出,人数尽管众多,却是纷纷杂杂,途生乱势,仔细一瞧,诸侯们却是畏畏缩缩躲在大军之后,大眼瞪小眼。
虽说他们心知自己是吃了袁绍的激将法,为了不说出去自己战功还不及姜山那黄毛丫头,不得不出兵凑人头。但他们却没傻到以为吕布是自己这些花架子小武将能战胜的,只求出来混够了时长,就想方设法撤回去,捧一把吕奉先的武勇来找回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