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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脆弱过,哪怕是在现代的时候,前?一分钟才被上司pua得狗血淋头辱骂全家,后一分钟又要带笑和客户打电话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无助过。
人有些?时候很坚强,当身边的人都漠然对待自己的痛苦时,自己好像是刀枪不入金刚不会?;而有些?时候,人又很脆弱,就像是现在,荀攸不过是站在那儿,话都还没有说一句,姜山那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心防就崩塌得连渣都不剩了。
——原来她也没自己想得那么坚强。
“你怎么了?”荀攸快步跑过来,“哪里不舒服?”
姜山呆呆地看着荀攸,任由他一寸寸地仔细打量她的异样,眼泪更是完全止不住地直淌,一时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荀攸急了,姜山能清晰地听见他那急促混乱的呼吸声。
“是哪里受伤了?太守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姜山只顾着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嗓音却是哑得不像话。
“公达兄……我娘怕是要活不久了。”姜山的声音颤抖着,无助得像个孩童,“怎么办……公达兄可曾认识什么神医?华佗、张仲景,这些?神医你听说过吗?”
“阿山怎么知道这两位的?”荀攸脱口而出。
“你先回答我,你认识吗?”
“认识。”然而说完后,荀攸又沉默了。
他当然认识,甚至华佗和张机都是他亲自引荐给曹操问诊的,但最后却都对曹操的头风无能为力。
姜夫人的病症荀攸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不管是拿了荀彧给他的老山参给她吊命,还是暗地里派人四处打探续命良方,荀攸从重?生的第一天就已经竭尽全力。
但人终究是人,不是神。
改变不了过去,也改变不了将来。
即便是不小心扯动了命运的缰绳,也不过是让他稍微拐了一个弯而已。
……他做的事,真的有意义吗?
一时间,荀攸的眼前似乎又走马灯一般浮现起了上辈子的过往。
随着招魂白帆一起归来的郭嘉遗书、与荀彧寿春一别后的生死之隔、自己病榻前曹操流下的悔恨泪水……还有姜山临终之前?那双不再开朗的眼眸。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如果下辈子能选,我想在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生活,若是不能选,又来了战争年代……我大概会?去亲自创造一个自己想要的世?界吧。不过,那样岂不是又要跟你和文若对上了……哈哈哈……那样好像也很有意思。但要是可以,真想和你们一起看到天下一统的局面啊……
姜山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突然见荀攸哑口无言,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急得连哭都忘了。
“……公达兄?公达兄!”姜山扶着荀攸的胳膊死命地摇,以至于荀攸束发的冠也被她摇歪了。
“……抱歉。我虽是听过,但听闻他们行踪不定,现下各地又是战乱,怕是很难及时寻到他们。”荀攸难得神色有些?慌乱,“不过荀家门生遍天下,我会?让他们帮忙一起找……”
“公达兄!”荀攸的失态反倒让姜山冷静了下来,“抱歉,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循环,谁也逃不掉,是我太任性了。公达兄自己应该也有忙不完的事情,犯不着为我做这么多……”
“若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旁人就算是把我杀了也做不到。”荀攸强硬地说,“这些?都是我想做才去做的。”
“可为什么?”姜山茫然了,“为什么是我?”
“这是我曾经对你立下的约定,我从不违背誓言。”荀攸说道?。
姜山心里不由得一慌,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难不成是“姜山”和荀攸青梅竹马的时候曾许下过什么约定?完蛋,她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姜山想着,慌乱地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又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既、既然如此,那我也要振作起来才行?。车到山前?必有路……哭也没有用,我总要先自己去努力才行?。”
荀攸顿时睁大了眼睛,思?索片刻才确认姜山并没有想起那约定究竟是什么,终于又恢复了微笑:“既然主公能打起精神,就再好不过了。”
“嗯——嗯?”姜山突然从忙不迭地点头里回过神来,“公达兄你叫我……主公?”
“我还以为奉孝已经说了,主公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话是这么说……”姜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开心占了上风,“那日后还请公达多多关照了。”
荀攸却是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面孔:“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攸就来校场与主公复盘。”
“……是。”姜山叹了口气,嘴角却是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