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披上了夜色,大军整装待发?。
顾珩换上了铠甲,帐外是他的士兵,即将跟他冲进长安,夺回一切。
这是燕梨第二次看到他身着战铠的样子。
不?同于七年前的青涩,现在的他身上满是血与火淬炼出来的独特气质,哪怕容貌俊秀的过分,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身经百战所?向披靡的将军。
她的阿珩,真?的长大了。和以前那么不?一样,可又有很多,分明都没有改变。
他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宽阔的身形几乎可以把她整个笼罩住,燕梨心中有万语千言,最终却只说出了一句:“要平安。”
要平安。
过去她希望他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才华,建功立业,在乱世中为她和燕家提供一片庇护,现在她只希望他平安。
所?以,燕梨倾身上前抱了抱他,重复道:“要平安。”
顶天立地的顾将军登时僵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顾木头。
可惜这拥抱一触及散,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她就已经放开了手。
他怔怔抚了抚胸口,冰冷的铠甲似乎染上了一丝暖意,在提醒着这不?是他疯魔了的一场白日梦。
顾珩后知后觉地从头发丝红到了脚底板,耳垂烧到几近透明,像是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玛瑙。
“阿姐,”他眼睛亮晶晶,悄藏了几分羞赧,“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梨笑盈盈地后退一步:“等你来接我,我就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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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率军离去,留下了一队侍卫保护燕梨。
没有了扎眼的顾珩和大军,燕梨就不?用再苦哈哈地蹲草丛,他们这几个人反而是住客栈没有那么显眼。
侍卫里领头的叫做李小,个子瘦高,长着一个尖尖的下巴,看起来就是一副机灵像儿。
他和燕梨假扮兄妹——实则燕梨要比他稍大一些,但这人虽叫李小,长得却着急,他呵呵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得太糙了,只能厚着脸皮占姑娘一个便宜了。”
燕梨被他逗笑:“不?妨事。”
人多了毕竟还是惹眼,李小又挑了一个小少年假扮他们的小厮,剩下的几人便让他们分开行动,左右最后都是住了同一家客栈。
他早找好了附近最好的一家客栈,一边带着燕梨过去一边介绍道:“这家客栈是往来商人最爱落脚的地方,消息也比别的地方灵通呢。”
燕梨颔首:“好,听你的。多谢了。”
也不?知顾珩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人,明明是军中出身,却一身掩盖不?住的市井油滑气质,去演个小商人完全不会引人怀疑。
李小嘿嘿笑了两声:“姑娘快别跟我客气了,虽说姑娘不?认得我,但我也得叫姑娘一声救命恩人呢。”
燕梨有些诧异地打量他两眼,反应过来了:“你是当年那两百个少年兵之一?”
“正是呢!”见燕梨猜出来,李小兴奋的声音都抬高了,“要不?是姑娘和陛......和公子心善,收留教养我等,我怕是早就饿死了呢。”
燕梨眼睛转了转:“这么说,你是一直跟在阿珩身边了?”
李小一边和掌柜的招呼着:“来两间上房!”一边转过身去回答燕梨:“也不?算是一直跟着吧,我这人没啥本事。只是有时公子会吩咐我一些事情去做,不?过我说话逗乐,公子偶尔也乐意跟我说两句。”
“走喽小妹。”他笑嘻嘻地从掌柜手中接过钥匙,递给燕梨一把,“两间房子是相邻的,小妹有事直接喊我就成。”
还真?有件事,燕梨不大好意思:“有点饿了。”
“瞧我,”李小一拍脑门,“真?是个蠢货,小妹想吃什么?”
虽说是最好的客栈,可这远郊处自然不比长安城,燕梨不想引人注目,因此道:“要一碗汤面就行。”
她想了想:“你们也都趁热吃两口吧,吃完了你来找我一下,我有事想问你。”
李小做事很麻利,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被端了上来。
雪白的面条上撒着一把翠绿的葱花,面条劲道,汤汁鲜美,虽说牛肉给得吝啬,着实考验了一把厨师的刀功,但对于连吃了好几天冷食的燕梨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美味了。
她吃完面后又喝了两口汤,这才觉得身上都沾上了热气。
若不是这几日的经历,燕梨还不?能体会到行军打仗有多苦。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这几日已经算是顶顶舒服了,不?需长途奔袭,不?需战场厮杀,吃得虽说差了点,但至少能吃饱,这已经是顾珩努力为她提供的最好的生活条件了。真?正打仗时,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兵,只会比她更辛苦千倍万倍。
她忍不?住想,顾珩那七年里,都是如此辛苦的吧。
重逢后她一见到他,他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胜利者姿态。因为任务、因为颠倒的身份地位,她有时不得不?示之以弱,往往忽略了他的脆弱和痛苦。
他不?是天生的天潢贵胄,是从最低贱的泥泞中一步步爬到最高位的。
燕梨望着碗中冒着余温的水汽,怔怔地想,他是不是很多时候,都吃不?上这一碗汤面。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沉思,燕梨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进来。”
是李小,他把门虚掩着:“姑娘想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