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颈椎很快修复,断裂的血管重新长好,血液流动平稳如常。
男人扭了扭脖子,一只手稳稳扶着儿子的后背,弯着嘴笑道:“哎呀,被发现了呢。”
如果不揪出心脏,无论怎么折腾,魔都是不死的。
有一小众人看到了全程,惊叫连连,像见到阳光的虫子一样疯狂往边上四散,给他们腾出一个小圆。
小男孩骑在父亲肩上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小脸涨得通红。
目目没有犹豫,在大庭广众之下捏碎他的脖子。然后揪着他的后颈皮,将没了呼吸的小男孩从父亲的肩上扯了下来。
小男孩已经死了,脸上还都是黏糊糊的眼泪。他脖子就像提线木偶,以诡异的角度折着。
玄武祭如同滴水进沸油,哗地炸开了锅。
男人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杀,竟一下子昏了过去。
西瓜只觉得眼前发黑,“杀人了。你的眼睛……杀人了!”
彩色花火炸裂在夜幕,灯笼高悬在房檐漫射出温柔的灯光,人们的惊叫像潮水一样涌来,内容无非是“杀人”、“杀了一个孩子”之类的。
手拎尸体的目目成了众人目光的众矢之的。
林清泉不发一语,只是盯着小男孩的眼神发紧。
“清泉……你愣着干什么,它杀人了!”西瓜急道,“等会町奉行所官差过来,验出杀人犯是魔胎,一切可就都全完了!它必然要死。你是宿主可能会死,最好的结果也是会瞎……”
目目听见这话有些瑟缩,往后撤了几步,将紫红的手缩进袖子里,头也埋到最低。在一片温暖绚烂的光色中,恶毒的议论从四周传来,就像夏日阳光下反光刺眼的玻璃片。
“它不是杀人犯。”林清泉说。
他走出来挡在目目身前。
因为比它高一些,他完全能将瘦削的魔胎挡个严实。就像它之前离体保护他一样,这次,他像个英雄一样站在魔胎的身前,为它挡下所有言语上的明枪暗箭。
“它会放生,就不可能是肆意杀人的性格。”
“我知道它会放生。可是……”西瓜为难地望向断了脖子的小男孩,“这你怎么解释……”
嘭一声,小男孩变成了一颗心脏。
心房心室俱在,四个瓣膜开闭正常,和人的心脏无异,甚至算得上是能移植用的好心脏。
昏过去的男人逐渐消失,一条青绿色的鳄鱼替代了他的位置。
全场哗然。
“刚才的男人不是人,是魔。”林清泉将魔的心脏高高举起,指缝还在往下渗血,“它把心脏拟成自己的儿子,让他骑在头上,看起来父慈子孝,很难和魔联系到一起。何况如此可爱的男孩,就算是以猎魔为己任的空,也绝不可能想到他就是魔的心脏。这只魔虽是低级魔,但并不傻,相反它很聪明。”
西瓜一拍脑袋,“怪不得他有声带缺失!鳄鱼本来就是没有声带的动物啊。即使拟成人形,也拟不好声带嘛!”
林清泉看到四周又开始骚动的人群,只觉得讽刺。他揽住目目微微瑟缩的肩膀,将它拉扯到前面来,说道:“告诉你们,它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更像佛!”
眼下魔已被处置,算是告慰了吉卜赛人和侍卫的亡魂。町奉行所的官差赶来,集体行礼、给林清泉和目目致了谢。
时间已经进入子时,店铺纷纷打烊,街上的灯笼熄灭大半,人流散去。
西瓜提着从自家驿站拿出的纸灯笼。三人一同回山。
“真是了不起的本事啊,你的小妖怪。”西瓜一路赞叹,“它居然可以辨别出魔的心脏。”
“这本事很少见吗?”林清泉问。
西瓜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不要因为它又乖脾气又好,就低估了它啊。辨认心脏,这本领我见所未见。你想想,这就相当于相扑选手对战,还没动手,它就能看出对手的软肋和致命点,无论对手多么强大,它都能一举击中要害。”
林清泉又问道:“那如果没有这个本事,怎么辨认心脏呢?”
西瓜指了指自己的脑壳,“靠你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洞察和判断。”林清泉若有所思。
“魔对自己的心脏格外爱惜和谨慎,所以就要根据这一点,观察魔的言行举止,通过它的种种行为判断它浑身上下到底哪一处才是心脏的拟态,很难的。你知道要辨别一个魔的心脏,要费多大功夫嘛?你的小妖怪有这触目即知的本事,可省了太多工夫了。”
确实。有这本事,遇到什么魔都不在话下。作为它的宿主,自然也死不了。
林清泉勒紧防丢绳,把一直在后面的目目拽到前面来。
他双手捧起它的脸,隔着一层月晕般的纱,看它有些许失神的眼睛。
“哎,你要是不吃我,就好了。”林清泉说。
他摸到目目的脸烧了起来,本来紫红的皮肤烧得更红了。
它嗷呜一声,变回了林清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