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了教资,打算先考编制。”
陆仰歌微一颔首:“好吃吗?”
“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双皮奶?”余央吃得很欢。
陆仰歌垂下眼:“猜的?。”
吃完之后,陆仰歌送余央到现在?租的?一间公寓楼下。
余央打开车门,听到陆仰歌的?声音:“明天想去看电影吗?庆祝你毕业。”
“明天没有空。”余央笑了笑。
“后天呢?”陆仰歌推了一下金丝框眼镜。
“后天也没有。”
“下个?星期的?今天呢?”
“陆先生。”余央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睛——依然是很漂亮的?眼睛,让她一眼就能沦陷进去。
“你说。”他语气清浅。
“我叫余央。”
“我知道。”
她的?眼睛是清亮的?,生得很大,下巴尖尖的?,大学这几年她学会了化?妆,学会了穿搭,会好好护肤和养头发?,是很有味道的?第一眼美人。
她抿了抿唇,开口:“我叫余央,不是跟谁谁很像的?余央,我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也许因为和你曾经?喜欢的?女生长得很像,我才很幸运地得到了您的?资助,我也对此很感激。但是除此之外,我并不是她。”
陆仰歌把手搭在?窗沿,第一次在?她面?前点燃了一根香烟。
烟雾寥寥,化?成白?丝,织进凝滞的?空气。
她看到男人如画一般的?侧颜,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
“资助你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过你的?照片。”他开口,声音轻轻浅浅。
余央瞳孔微缩。
“当时你获得了数学和物理竞赛省级双一等奖,是所有学生中成绩最好的?。”陆仰歌吸了一口烟,另一只手摘下眼镜。
余央没有想到他摘下眼镜整个?人气质就变了,黑暗中他潋滟的?一双桃花眼,眼角有一颗痣,看上去很性感,和他平日里清隽的?气质大相径庭。但是——但是很能蛊惑人。
这时候,余央似乎被烟味呛了一下,发?出几声咳嗽。
陆仰歌“啧”了一声,把烟头掐灭:“央央,不要因为别?人否定自己的?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还清了债,余央突然有了底气反问?他:“那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你喜欢的?女孩?”
陆仰歌点头:“是——确实。”
听到这个?答案,余央好像瞬间泄了气,明明以为自己可以调整好情绪了,这会儿胸口却?闷闷地发?疼。
“那你呢,你的?努力全都?是为了自己?”陆仰歌看向这个?姑娘,“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每个?月都?给父母打钱?”
余央气急,胸口剧烈起伏:“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按照合同上写的?,你的?财务状况Jony每个?月都?会向我汇报,如果你有高息贷款或者做了其他违法的?事,你的?银行卡会直接冻结。”
余央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无力。
“我会为了我在?乎的?人而努力,你也是——我们?所有普通人都?是这样。”陆仰歌垂下眼,“但是,话题回到最初的?那个?。”
余央侧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确实很像一个?人,但不是她。”陆仰歌抬头,二人目光交接,“如果硬要说的?话,你身?上有些地方很像我的?妹妹,她叫糖糖。”
“你的?……妹妹?”
“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再次提起这件事,陆仰歌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选择把这段记忆说出来,“不是长相,而是性格。余央,我会对你产生兴趣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外貌——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欣赏,你身?上有股劲儿,真的?很吸引人。我欣赏你,只是因为你是余央。”
余央捏着自己的?衣角,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当时她灰头土脸,他却?依旧对她很温柔。
“真的?不愿意的?话,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下车吧。”陆仰歌整理了一下衣角,人坐正。这个?意思是,他准备再次启动汽车了。
余央选择的?是下车。
那辆车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直到模糊,看不清了。
风吹到身?上有点冷,余央才突然想到,她怯懦不敢向前的?性格似乎真的?让自己做错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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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没有哭,换了身?睡衣卸了妆,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一口一口喝进肚子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沙发?上,头很疼。
醉宿的?感觉不大美妙,桌上乱得一塌糊涂,有些散落的?草稿纸都?被啤酒打湿了。
余央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垃圾袋打上结开门。
“额……”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对方。
一个?身?材劲瘦,面?容清隽,戴着金丝边眼镜;一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也许在?对视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她的?眼屎。
余央深吸一口气,第一反应是关门。
陆仰歌愣在?原地,十分?钟之后余央再次出现,穿着一条雪纺长裙,化?着淡妆,头发?也梳得很干净。
“嗨~”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地朝他打招呼,“早上好,陆先生。”
“早上好,央央。”
“来请我看电影的?吗?”余央撩头发?的?动作显得有些青涩,但是很动人。
陆仰歌笑了笑:“怕显得没有诚意,直接登门拜访了,实在?冒昧。”
他还没反应过来,余央就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陆先生,这才叫冒昧。”
陆仰歌看见她的?眼睛,很明艳,里面?是碎了的?星辰。
二人相视,随后都?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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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央后来是见过江有枝的?。
作为一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余央确实去翻看过江有枝的?微博。
“u.z.糖果纸”,很少女的?一个?名字,是一个?非常知名的?画者,但是几年前就没有更新?过了。她的?画风非常灵动,富有内涵,余央看了也忍不住赞叹画者的?能力和思想。
与其他人不同,余央看出了这些画的?深层意思。
和她一样的?,是一种名为“单恋”的?东西,都?藏在?这些色彩里,每一幅都?不一样,每一幅都?代表了一种心?情,但是每一种心?情都?有关于那个?秘密。
余央已经?考上了编制,成为了一名高中的?生物老师。
二人决定订婚之前,余央带着陆仰歌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是江苏盐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子,她意外地发?现曾经?许诺一起上大学的?刘琴在?自家早餐店里忙碌。
看到余央,刘琴连忙用?围裙擦了下手:“外地来得么?要吃点什么?”
“阿琴……我是央央。”余央觉得喉咙有些酸涩,“你不是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你在?西南政法上大学……”
刘琴怔住,看了余央许久,眼神躲闪,良久,露出一丝苦笑:“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叫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字面?意思。”刘琴面?色沉下来,“麻球吃不吃?我给你捞一个?。”
“阿琴——”
“你别?可怜我。”刘琴低头,余央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几滴眼泪砸到地上,“毕业之后,资助我的?那个?人说要见我。”
余央心?头一跳:“……然后呢?”
刘琴深吸一口气:“那个?王八蛋,他要我做些很恶心?的?事,我拒绝了,他就告我违约。”
余央心?里一团火气“腾”地上来了:“什么?”
“你放心?,我胜诉了。”刘琴垂下眼,突然又抬头。
余央突然反应过来,果然看见刘琴笑道:“被我吓到了吧?我从毕业了,这是我赢的?第一场官司。偶尔回家,顺便给爸妈当帮手。”
余央这才松了口气,就听刘琴又开口:“我看那些所谓的?资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些多恶心?的?事,人品有问?题。还天使呢,我诅咒这些人直接破产,牢底坐穿。”
余央瞥见一旁陆仰歌走过来,连忙去捂她的?嘴巴:“阿琴,你小声点儿。”
“我说错了吗?真的?人渣,变态!”刘琴扒开她的?手,继续骂道。
余央:“……”
她的?资助人微笑着走过来,很显然已经?听到了这段话。
“这位是?”刘琴看到陆仰歌。
“哦,是我男朋友,”余央正色道,“也是我资助人。”
刘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连忙转移话题:“那什么,啊,我给你们?捞麻球。”
陆仰歌失笑:“有劳了。”
热腾腾的?麻球出锅,软糯香甜,有点粘牙,外酥里嫩,咬下去香气立刻迸出来。
吃完了麻球,二人一起回余央父母家。一个?比较矮的?平房,看起来有些破败了,但是余央在?这里长大,承载了她的?很多童年记忆。
余央的?父母都?是淳朴的?农民,这时正是农忙时期,陆仰歌下地帮余央父母割麦子,一直忙到正午太?阳很大了,余母给陆仰歌做了一桌子香喷喷的?农家菜。
陆仰歌带来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中,订婚要准备的?五金一样没落,还有一些珍贵药材,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很多,陆仰歌的?态度又谦逊有礼,两位老人看着女婿笑得合不拢嘴。
中午余央给陆仰歌收拾了一间房子,铺上被褥:“上午那么累,要不你睡一会儿吧?”
“好。”陆仰歌点头。
“我看你上午割麦子动作好熟啊,你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儿?”
“嗯,以前家里穷,偶尔帮爷爷奶奶种地。”所以没有那么多钱给妹妹治病。
陆仰歌坐在?床边,余央给他点驱虫的?蚊香。
袅袅青烟中,陆仰歌给她说了很多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妹妹的?病,包括家里欠的?债,也包括江有枝。
每个?人在?年少的?时期都?会有自己欣赏或者喜欢的?人,如果真的?可以走到一起,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当然,并不是说回首当初的?喜欢就是一种遗憾了,回忆很奇妙,虽然不是圆满,但依旧美好。
毕竟,眼前人是最值得珍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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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年底就领证了,婚礼没有大办,只是请最亲近的?人吃了一顿饭。
莉莉对着Jony一把鼻涕一把泪:“完了,是我当时有眼不识老板娘,什么话都?说出去。我不会被革职吧……”
“这个?,有可能。”Jony认真道。
“啊?”莉莉瑟缩了一下,“你不要骗我。”
“真的?呀,骗你干嘛。”Jony笑了笑,“我们?公司规模扩大,老板让我告诉你好好准备准备,别?在?前台干了,以后线上渠道的?晚间直播你来负责吧,工资翻倍,按照交易额给奖金。”
莉莉兴奋地跳起来:“天啊,我爱老板娘!”
这件事确实是余央向陆仰歌提出来的?,近几年线上平台与短视频的?飞速发?展让很多公司迎风而起,学会抓住机遇公司才能蒸蒸日上。余央偶尔听同事提起这件事,只是吃饭间无意跟陆仰歌说了,他直接通宵,策划了一个?方案和蓝图。
“知糖”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逐渐成了规模不小的?工作室,主要是作品做得好,口碑没得说,在?业内也有了些话语权。再加上发?展了网络营销模块,有一种后生可畏的?趋势。
又过了一年,陆仰歌和江有枝在?艺术会展上碰面?。
二人打了声招呼,陆仰歌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
“你好。”
“你好。”
余央和江有枝握了握手,简单聊了几句。回到座位后,余央说:“真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和她一样。”
陆仰歌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只管安心?,有我在?。”
后来过去了很多年,余央都?会想到这句话。
她的?丈夫说的?很简单的?一句话:你只管安心?,有我在?。
——她也一样。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他,她就会觉得,幸福唾手可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