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用带着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就瞎说吧,你四岁半,我五岁。我是你姐姐!”
“我不要,我要当?哥哥。”小男孩说着就哭了?起来。
小姑娘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背上:“哭什么哭,爱哭鬼,你不是弟弟,你是我妹妹。”
两个小孩儿吵起来没完没了?,沈岸结了?账,也没有多留,走出便利店,怕冰激凌融化了?,于是加快脚步走向?操场。
“喏。”他伸手递过去。
“哎呀,你出去买的?”江有枝接过冰激凌,撕开包装纸舔了?一口?,一片满足的样子,“好甜啊。”
沈岸没有说话,而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拿出手机备忘录。
“你在记什么?”江有枝凑近。
“某个小朋友喜欢吃草莓味雪糕,下次试试在家做。”他语气轻佻。
江有枝挠了?一下头,觉得?心里塞得?满满的。
沈岸今天是来给学生?做国旗下讲话的,早上九点整,国旗护卫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江有枝坐在观众席上,听着国歌声响起,雄浑的男声在操场上空回荡,曾经有一位音乐家说过,男声合唱比女声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尤其是在这个庄严的时刻,红色的旗帜迎风飘扬。
沈岸走上讲台,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看向?操场上黑压压的队列。
这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刚入学的时候,江有枝偷偷逃课出来看他,混在一群穿着自己衣服的新生?堆里,假装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她以为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乔装得?很好了?,不会有人发现,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个演讲稿,是他很早之前?就写好的。
“尊敬的教官,亲爱的战友们:
你们好。
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这个世纪属于我们。”
他的目光在演讲稿上扫过,上面是水性笔张扬恣意的字迹,是他曾经炙热的梦和?伟大理?想,但是——
沈岸将演讲稿对折,再对折,拿在手心里,然后握紧话筒,看着台下乌泱泱的队伍,再次开口?:
“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这个世纪属于我们,也属于我们在乎的人。”
“你们现在二十来岁,正值大好的年华,胸怀大志,敢闯敢拼。当?然你们想听我说,时代需要你们,去闯吧,去雪国边境,去海岸线,去西部南方。”
学生?们抬起头,看着主席台上这个身穿军装的男人。
据说他是神枪手,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据说他家里世代从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在边关;据说他围剿了?一个根深蒂固的黑势力?团伙;据说他可以在一分钟之内解除现有可解的64位密码信号……
“但是今天我想讲的是,关于家国情怀,更关于你身边的人。”
江有枝站在操场旁边,帽子已经摘掉了?,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几缕发丝飞扬起来。
他们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沈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好像几年之前?,她才高一,装成启兴的新生?站在人群里,看着主席台上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岁月辗转流逝,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播音室的工作人员把目光投向?魏奇,魏奇上前?一步,终究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沈家这个排行第三的小子,做了?很多年前?,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儿。”
沈岸声音沉稳而清冽:“我们从踏入学校那一刻就时刻铭记,人民和?国家排在第一位。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爱的人和?家庭就理?所应当?排在第二位。换而言之,并不是说,抛下妻子去前?线就是一个有抱负的军人,你的抱负不应该是让妻子和?孩子受苦。”
江有枝用手捂住嘴巴。
周围的人抬起头认真地聆听,但只有她知道?,沈岸的母亲为什么会得?狂躁症,为什么他的童年那样不幸福。
“我从启兴毕业在边关呆了?三年,这三年里经历过很多事?情,剿过毒窝,打压过当?地黑恶势力?,遭遇过山洪,目睹过太多的幸运和?不幸,在最?后那年失去了?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也是我的战友——他的未婚新娘还拿着戒指等着他回去娶她。”
严骆荣的牺牲并没有被媒体大肆宣扬,但是有边关的战友口?口?相传,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因此说到这里,已经有□□头攥紧,眼眶泛红。
“雪山和?洪水带走了?我们很多战友的生?命,为了?国家和?人民,这样的付出是值得?敬佩的。但我也会说,你为了?保护妻子和?儿女牺牲,同样也是值得?敬佩的。现在很多媒体的文章都写,用一条命换了?十条命是多么可歌可泣的事?儿。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十个人的生?命并不比一个人的生?命来得?珍贵,他们是等价的,因为人的感情不能衡量,生?命无价。”
“我们把余生?和?生?命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祖国,那么,请在这段有限的生?命里,把你最?真挚的爱都献给你最?在乎的那个人。”
沈岸放下话筒,操场上一阵静默,然后响起“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
江有枝眼眶泛红,近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能用力?拍着手掌。
紧接着,操场上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随着风盘旋在蔚蓝天空之下,振聋发聩。
泪光模糊之中,她看到他颀长劲瘦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三哥,”她喉中哽咽,“沈队,神枪手——”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