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便从那边别墅搬了出来,走时什么都没带,当时他博士在读,自己的生活费、学费、还有那两个资助的孩子的学费和日常花销都需要钱,他便一天打三份工,平时就吃些面包和方便面,有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他那胃病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当时我劝他,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就别再资助那两个小孩了,做好事也要量力而行吧,他回答说‘好,知道了。’,我以为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就没再管这事儿了。
那一年我正好去了国外做交换生,回来的时候,他来机场接我,我看到他时,他整个人都瘦脱相了,从瘠山回来,他只是黑,皮肤粗糙,身体还很好,但这次不一样,他不但黑,还瘦!脸上的颧骨耸得老高,身上没有一丝肉,身体单薄到让人看了都心疼。”
说到这里,唐孝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了,他忙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用沙哑的声音继续道: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还是每个月定时给那两个孩子寄钱过去,从来没有间断过,我当时特别生气,骂他傻B,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这么惨,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很伟大?
他很平静的给我说:那两孩子高三了,成绩很好,如果他不寄钱回去,他们可能就要辍学,对那两个孩子来说,考上大学是唯一走出山区的希望,他给了他们希望,如果中途又掐断,是极其不道德的。
去他妈的道德!!
有时候我觉得夏唯承的脑子真的是读书读傻了,当时就不应该让他选择什么伦理学专业,这个专业太他妈毒害人思想了!”
说到这里,唐孝的语气有些压制不住的激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愤慨,江征只是默默的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过唐孝,只是那伤感的老歌,配着这苦涩的咖啡,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儿,唐孝平复了情绪,继续道:
“夏唯承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旁人看来,他做的事情蠢得不得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蠢人,现在每个月都能收到瘠山那边寄来的包裹,各种山货,蜂蜜,桑葚面……瘠山那边的人,是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寄给了他。
两年前他上课的时候,忽然晕倒了,送去医院,医生说,他肾上可能出了问题,我出完差,赶过去时,看见那两个被他资助过的学生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在给医生说,如果他肾真有问题,愿意把自己肾给他一个。”
唐孝说到这里看向江征,脸上的笑越发苦涩:
“你看这就是夏唯承,一个又轴,又笨,甚至蠢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又让人无比心疼,想要倾尽一切的爱他,回报他,对他好!”
唐孝顿了顿继续道:
“江教授,我们是学经济的,讲究的是成本、利益和回报,一个好的投资人,知道如何去规避风险,以最少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益,无利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可是夏唯承不一样,他学的是哲学,研究的是道德伦理,给人讲的是如何压制人性上的恶,传递优良道德。
他追求品格,我们追求利益,他提倡奉献,我们提倡回报,两种人格本来就是矛盾的,如果非要在一起的话,他注定是输的那一个。
刚刚我问他,对你是不是认真的,他回答我说‘是’,你别看他二十八了,对待感情时还是很执拗,说好听点是纯情,说直白点就是白痴,他上次认真的那段感情,在人死了四年后,他才走出来,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请你别找他,因为我知道他玩不起!”
江征沉默的听完唐孝的所有话,表面看起来还是神色如常,但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他以前并不了解夏唯承,只觉得他是一个特别不喜欢麻烦别人,遇到事情都独自承担,自己解决的人,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也承受的更多。
江征收敛了心底的酸楚和心疼,看向唐孝十分郑重的沉声道:
“你放心吧,我对夏老师绝不是玩玩,如你所说,夏老师值得所有人爱她,尊敬他,对于他,我不会算计什么成本、利益、回报,只会无限的爱他,宠他,包容他!”
“好吧,希望你说得都能做到,虽然他很傻,很蠢,但如果有人敢欺负他,辜负他,拿他的感情开玩笑,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那人好过。”顿了顿唐孝用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当初冒着中毒的危险,为我吸“毒”的恩情。”
*
江征回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夏唯承正站在门口等他,白炽灯光下,他穿着病号服,靠着门站着,因为这几天病痛的折腾,他脸色还有些许苍白,人也瘦了一圈,江征看着他,一股莫名的心疼蜂拥而至,他几步跨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拥入了怀里。
夏唯承被江征用力的抱在怀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江征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变这样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手来环住了他的腰,轻声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江征声音很沙哑低沉,仿佛带着浓重的哀伤,这是夏唯承以前从没听过的声音,他犹豫了片刻问道:
“怎么去了那么久?唐孝给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江征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他说夏老师特别笨!特别好骗!”
江征说完,放开夏唯承,岔开话题问道:
“今天胃还疼吗?”
“还好。”夏唯承道:“不像前两天那么厉害了。”
“嗯。”江征说完拉了他的手,轻声道:“去床上躺着,我帮你热敷一下。”
夏唯承觉得江征回来后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听话的躺到了床上。
江征从旁边的抽屉里取了热水袋,加热后,走到床边,解开夏唯承的衣服,将热水袋放到了他的腹部。
热敷可以减缓疼痛,这几天每到这个时候,江征都会帮他敷一敷肚子。
夏唯承腰上一丝赘肉都没有,皮肤白皙细腻,漂亮的人鱼线往下延伸着,看起来无比的性感,江征看着他的腰,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正要撇开目光,却看到了他髋骨处的那条浅粉色刀疤,他的神色一滞,抬起眼来,看向夏唯承动了动唇,想要问点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轻轻的将嘴唇贴在了夏唯承那道伤疤上。
温热的唇,吻在干燥的肌肤上,又酥又痒,夏唯承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脸迅速的烧了起来,片刻后江征抬起头来,看着夏唯承粉白的脸蛋,笑了笑,忽然凑到夏唯承耳边轻声道:
“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几天江征都睡在里面的房间,现在他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夏唯承有些措手不及,两个取向为男的男人,睡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用脚指头也能想象得到,此时江征正用殷切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低下头,轻轻的吐出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