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对眼下形势非常满意。
之前?数年,杨暄可劲折腾,再低调,再谨慎,也并非无迹所循,以太康帝的权柄能力,除非他一直忽略不理,否则只要认个真,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到那个时候再清算,就晚了。
必须提前谋划。
田贵妃的攻击,使团的到来,正好是时机。他借着田贵妃要搞事的东风,请使团帮个忙……果然,只要时机卡的准,气氛到位,太康帝不是个蠢的,自然而然会被逼出这么一句话。
皇上金口玉言,谁敢质问?
杨暄所有行为,当即过了明路,不管之前?状况到底如何,反正从现在开始,他所作所为,皆是奉旨行动。
自此,一劳永逸,这事便永远都不会是个麻烦了。
哪怕别人发现什么,也不敢说,以后史书记载,更不会有半分不好之处。
就连太康帝自己,心里再不愿意,话都说出来了,就得捏着鼻子认。还不能事后找茬。否则不说太子要闹,别人也要质疑他做为帝王的基本品性,会影响他的权威和尊严。
而?奚国……
崔俣看向场中,已经坐下,说话笑容仍然圆融温和,自带亲和气场的萧立,手中茶杯缓缓放下,眼梢轻垂。
恐怕,这就是奚国的生?存之道。
诸国国土面积里,奚国最小,还不如洛阳大,夹在诸国中间,与大安,突厥,室韦,契丹,高丽接壤,又在内陆,几乎被诸国团团包围了起来。
没有国家不对边界邻居感兴趣的,奚国想要好好保护自己,很难很难。
所以,才有了诸国风云会。
奚国要在这么多比它大的国家里顺利游走,就得把事办的漂漂亮亮,得公正,得客观,尽量自己不涉及诸国之争,还得会借势。
这借势一招,得是重中之重,所有奚国皇室成员必须学会掌握,最拿手的本事。
比如这风云会,这诸国里里外外的各种龃龉,总得有个能牵头,压得住场面的,奚国还必须得同他交好。以前,是突厥,是莫谟突或触木罗,这一年,杨暄大大灭了突厥威风,枪挑触木罗,杀残莫谟突,表现出超凡实力,奚国看重的,必须好生?经营关系的,就成了杨暄。
只要杨暄没有吞并之心,他们就会愿意捧着杨暄,杨暄一直不倒,这份关系就会一直稳固。
而?对大安来说,就算要扩张,也是往北往西,奚国这偏东北,挨着一众靠海国,资源有限,留着比打下来用处大的多。
崔俣唇角微勾,看来这份亲近,可以保持很久了。
他静静喝着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思考着过多久离开才不失礼。
方才动用异能,也不知道副作用什么时候来。
……
有萧立这个会说话使团首领带气氛,有太康帝时不时的配合大笑,再有诸位大臣的竭力表现,殿上气氛热闹的跟过年似的,仿佛是多年旧友相聚,齐乐一堂。
都不用杨暄这个太子怎么表现。
阿布可蒙爱打架切磋,也非常疼爱妹妹,架么,随时都有身边人陪着打,妹妹却是很久没在身边了。遂他再想同杨暄过招,也暂时抛弃了这个念头,和阿布可儿坐在一块。
阿布可儿就连连给哥哥夹菜。
“哥你尝尝,这个樱桃肉特别好吃!软糯糯的,还不腻!”
“你尝尝这排骨,特别酥,还有蒜香味!”
“这个是糟鸭舌!我都不知道鸭舌头这么好吃!”
“还有这个点心……超甜的,盈盈都会做!诶,你问盈盈是谁?是我朋友啊,崔俣的妹妹,特别漂亮特别温柔,人超好的!不过你不能打主意,人家早说亲了,明年就嫁啦!再说,你也忒丑了,五大三粗的,配不上盈盈。”
阿布可蒙:……
求给个说话的机会!
杨暄视线滑过一室和谐,实则乱糟糟的大殿,看向崔俣。
他的宝贝表情不大对,是想出去散散么?
于是,杨暄敬了圈酒,以更衣为由,第一个走了出去。
太子带头中场休息,肚子里憋着货的一个接一个,前?前?后后离场,回来,殿中气氛更加随意轻松。
可是太子,一直都没回来。
……
杨暄出去就找地方躲了起来,专门盯着殿门口看,果然,等?不多久,崔俣就出来了。
他施展轻功,脚尖一旋,猛的蹿过去,搂住人的腰就往上飞——
崔俣吓了一跳。
不过这种事经过太多次,他差不多也习惯了,只惊了一下,认出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就放开手脚,任杨暄动作,随便带他到哪里去。
杨暄感觉到崔俣的信任交付,更加兴奋,将人捞到避风又避人的屋檐与高墙连接处,就猛的亲了下去。
“唔……你慢……嘶,咬到我了!”
二人牙齿碰到一块,磕到舌尖,没破皮伤着,却疼的不行。
杨暄将崔俣紧紧搂在怀里,低低的笑,笑的特别久,特别满足。
“卿卿……我的卿卿。”
被抱一小会儿还好说,抱着不放算怎么回事!崔俣忍了又忍,推了推他:“你够了啊。”
“怎么能够呢?”杨暄炙热呼吸落在崔俣耳畔,声音暗哑低沉,“抱卿卿……一辈子都不够!”
上天眷顾,让他遇到崔俣……方才有今日。
有崔俣,他才是大安太子。日后,也要如此。
他不想说好听的话,不想发誓弄一波海誓山盟,他会让崔俣看到,这江山,这天下,崔俣在,他励精图治,争取一日比一日更好,崔俣不在,世间便不再有杨暄这个人!
崔俣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这小狼狗,又哄人!
不过看在今天这么高兴的份上,忍了。
直到脖颈间一片刺麻的痒意传来,他才咬牙:“你有完没完!”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点也不安全啊。
杨暄却耳朵一动,手指竖在他唇间:“嘘——有人来了。”
……
是人喝多了都会想散散酒意,上个厕所,太康帝也躲不过。
正巧这条路景致不错,又有庑廊挡风,一路散一散很合适。
今日使团来贺,带着风云会上赢的东西,对大安极为推崇,对他这个皇帝极为尊敬,太康帝极为满意,深觉这就是做皇帝的终极乐趣,心情畅快的不行,走路脚底都打飘了。
偏生这个时候,田贵妃又冒了出来。
太康帝第一次对田贵妃的出现感到不满。尽管田贵妃是避着人出现,收拾的体面清爽,礼行的优雅多姿,低眉顺眼极为温柔。
这种时候,她出现就是错!没见殿前气氛正好,没见他忙着呢么?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
田贵妃这一次没估量好太康帝的心情,之前?那一番失误影响太大,她想着必须找机会圆回来。她知道太康帝不会愿意看到她在殿中出现,在外面默默等?……总没错了。
“臣妾……伺候皇上。”
太康帝这是要上厕所,她要伺候,这意思么……
太康帝并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发|情,年轻时许忍不住,常常胡闹,年纪大了以后,有时就算别人故意勾引,也不愿意意思意思硬一硬。田贵妃不是没伺候过单纯的上厕所,可这种时候,刚刚犯了错就来,难免不让太康帝多想。
他想起了殿上靺鞨公主的明艳刁蛮。
人虽不太礼貌,但有句话说的没错。
妾,是奴儿,干的是奴儿的活,长的是奴儿的心,再聪明,再懂事,心性定了,眼界就定了……
太康帝皱着眉,推开了田贵妃的手。
“你是贵妃,后宫之主,这些?下人们干的事,以后无需亲自做。”
田贵妃怔了下。
这是在……告诫,还是鄙视她?
呵,一起睡了这么多年,他竟有脸这般对她?
总算还记得初衷,田贵妃被下了面子,也没上脸,顾自把气吞下,还能苦涩的微笑着行礼:“是。”
太康帝方才被捧的十分过瘾,现在正在兴头上,忍不住就数落了田贵妃几句。
“朕身边没有旁的人,你最清楚,这些?小道,还是别再使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管教管教越郡王和昌皇子……”
田贵妃咬了咬牙,忍。
说起两个儿子,太康帝就不高兴了:“一个个的,太不像话了!亏朕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结果竟学成了这样,一点也不像太子!”
田贵妃继续咬牙,忍!
“还是朕英明,一早用驯鹰之法培养太子,才让太子如今这般出色,若当时你不过分溺爱疼宠孩子,也来这么一下,俩儿子肯定能成才……”
田贵妃忍不了了。
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英明还是蠢,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你有必要在我面前吹吗!
“皇上当年……不是这么说的,”田贵妃怔怔看着太康帝,两行清泪落了下来,非常有凄凄之美,惹人怜惜,“明明当年……”
太康帝恼了:“当年就是这么回事!”
他不愿在外人面前丢脸,在自己女人面前更不想被揭穿,这件事必须砸死,必须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他眸色阴冷的盯着田贵妃:“朕做什么,为什么要全部告诉你?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事实?”
田贵妃丝丝入扣,无往不利的表演第一次征服他,他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天凉,扶贵妃回去!”
不远处宫人齐齐屈膝应喏。
田贵妃这次……是真的有些?心寒了。
……
因距离不太远,崔俣窝在杨暄怀里,好好欣赏了这出戏。
杨暄冷嗤一声:“自以为是!”
崔俣却觉得,田贵妃明显急了。
也是,两个儿子都遭了难,她今日亲身上马,精心设计的大戏被硬生?生?打断,引来太康帝不满,换谁谁都得急。
“宝贝儿……别管她,咱们继续。”
杨暄勾着崔俣下巴,说话又要亲。
崔俣十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