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宠爱不能?,她不可能?去依靠一个可以理直气壮地从她身?上索取而?不必有任何回馈的男人,该给她的一切,皇帝已经通过赐予她家族的荣华富贵给与?了?。徐循不能?再要?求什么,她没这个身?份。
她不能?去依靠孩子,她没有孩子,很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她不能?去依靠她的‘姐妹’,她现在?已经学?不会去信任她们……徐循已经没有办法去相信了?。
她该依靠谁?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出净房,怎么样坐到椅子上的,当徐循回过神的时候,柳知恩甚至是已经僭越地握住了?她的肩头,正弯下腰轻轻地摇晃着她。
“娘娘、娘娘。”他轻唤道,脸上罕见?地有了?一丝惊慌。“娘娘!”
徐循勉强地挣开了?他,“我……我……”
她想说她没事,可这话却说不出口,两人四目相对?时,徐循忽然感到了?一股锥心的痛楚,她茫茫然地说,“柳知恩,我月事来了?。”
柳知恩明显一窒,他面上闪过了?极其明显的失望,一时间,居然也是连话都插不上了?。只?是后退了?几步,茫然地坐在?了?炕边。
室内顿时就陷入了?极为压抑、极为低沉的寂静之中。
“柳知恩……”不知过了?多久,徐循低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奴婢在?。”柳知恩轻声回答。
“你义父……给你算过命吗?”
柳知恩颇有些莫名,他如实?回答,“奴婢义父虽说文武全才,可命数之道却没有涉猎。”
徐娘娘很明显地打了?个磕巴,虽然未能?眼见?,但给柳知恩的感觉,是她非常的错愕。
才要?抬首看去,她却已经举手掩面,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柳知恩浑身?发凉——这么好听的声音,笑出来的声音却像是老?鸹在?叫……可还没来得及打岔,徐娘娘又突兀地停止了?笑声。
屋子里?就又寂静了?好一会儿。
“柳知恩?”很单调、很机械的声音。
“奴婢在?。”柳知恩努力稳着回答。
“你……你是为了?什么净身?入宫的。”徐娘娘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柳知恩便望向了?徐循。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正当盛年,虽然有几分清减憔悴,穿着也很朴素,可毕竟是盛开的年纪,即使如此,也别有一番动人。平时的徐娘娘,就像是一朵很雅致的花,在?轻言浅笑之中,她的美丽就这样不经意的沾染到了?衣间,仿佛花香袅袅,缠绵难去。
可现在?,这朵花失了?魂,徐娘娘的双眼里?已经失去了?神采,她望着自己,就像是望着一片空白?。虽然她的姿态是如此的娴雅,可柳知恩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情有多绝望。
而?柳知恩虽然不知道她的心路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却很清楚徐娘娘现在?最需要?什么。
他叹了?口气,勉强振作起心情,重新跪倒在?徐循身?边。
“奴婢的伯父,曾是广西桂州知府,”他低声说,“因维护建庶人,支持方逆,论罪满门抄斩。事发时奴婢还在?襁褓之中,因而?免死,与?母亲一道,被没入官中为奴。后来十岁时,宫中缺人使唤,便把奴婢净身?入了?宫。”
徐娘娘动弹了?一下,她低声说,“啊……”
过了?一会,她又问,“那?你当时……净身?后……难受吗?”
“难受。”柳知恩低沉地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好了?,当时,我恨不能?死在?床,上,再别下来。每一天闭眼,我都希望再也不用睁开眼睛。每一次睁眼,我都对?老?天爷很失望,老?天没眼,我竟还没有死。”
徐娘娘看了?他一会,忽然间,她哭了?。
她扑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无声地抽搐了?起来,淡青色的襦裙很快就濡湿了?一片,变做了?深色。
“柳知恩,”她的话不断被抽鼻声打断,徐娘娘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出去,我……我有时候觉得,这宫里?……这宫里?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让你去死,而?是让你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真的很想出去,上一次求大哥,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
柳知恩举起手,他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拍了?拍徐循的肩膀。
“娘娘。”他沉声说,“请听我一句话。”
徐庄妃便慢慢地止住了?哭泣,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是一张极为失魂落魄的面容,虽然生得很好,却一点也不迷人,她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凄惨,惨得让人甚至无法目睹,只?能?转过头去。
“这世上有些事,是容不得咱们自己作主的。”柳知恩便望着徐循,很稳定、很稳定地说。“就像是奴婢的阳根一样,丢了?就是丢了?,怎么都回不来。只?要?还活在?世上,就只?能?去面对?这个事实?。若是娘娘命中没有子嗣,那?就是没有子嗣,殉葬也好,不殉葬也罢,走到最后一刻,您也终归是要?面对?这一天。当您惧怕着殉葬的时候,活着就变成很没有意思的事情,您一直在?怕、一直在?算,一直在?担忧……可若您接受了?殉葬的事实?,接受了?这一天的话,左右不过是一死,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徐循茫然地望着柳知恩。她的小口轻轻地张开,变成了?一个疑问的椭圆。
“啊?”她轻轻地说。
“命是天给的,可日?子是人过的。净身?入宫,是奴婢的命。”柳知恩继续说,“只?要?还要?活下去,就要?接受,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奴婢认了?命了?,不去想断肢重生的事,所以看开了?这一点后,每一天都过得很满足。株连之罪,可以夺走我的肢体,却夺不走我的平静和幸福,娘娘,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有些东西,只?要?您自己不愿意,那?便是谁也拿不走的。”
徐娘娘面上闪过一丝惊容,她慢慢地止住了?泪水,仿佛在?深思着柳知恩的话。而?柳知恩却不期然有了?几分后悔——今日?,他实?在?是说得太多了?。
“您先好好休息。”他又改了?口,“子嗣的事,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奴婢……改日?再来探您!”
说罢,便站起身?子,踩着碎瓷片,匆匆地退出了?屋子。
——走了?许久,方才觉得脚底有微微的疼。柳知恩回头一看,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踏出了?一路带血的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哎,小柳也不容易,还要客串心理医生
这一章写得实在是很痛苦,昨晚我就知道卡不出来的,今天也是卡了好久,本来是该和昨天的连成一章的,但昨天身体不好,情绪实在酝酿不上。
今天酝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