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一处牡丹花盛开的院子中,走来了一个大眼圆脸,神情顽皮,穿着浅紫上裳,鹅黄下襦,梳着双鬟髻儿,身量尚小的姑娘。
她右手提着一个金制栖架,栖架上立着一只黄羽红颊的玄凤鹦鹉,左手则拿了一根逗鸟棒,那棒子的尾端系了一尾绒穗。她边笑着边往那鸟的下颌轻挠去,挠得那鸟一脸享受。
“郡君,咱们爷回来了。”一个略胖的丫鬟急急地跑进来通报道。
“回来就回来,有啥好稀罕的。”那姑娘甩了下手中的逗鸟棒不以为然地道。
她就是萧熠之所说的表妹,刚满十三岁的赵柔柔。她的父亲和萧熠之的母亲是亲兄妹,父母过世后,她便住到了萧家,因她祖父是肃郡王,她便得了个正四品的郡君封号。
“可稀罕了,咱们爷带了个女人回来,看门的小赵跟我说,他是和那女人一块乘着逐日回来的。”丫鬟挤眉弄眼道。
“哇……”赵柔柔听到这,难以置信又兴奋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把栖架和逗鸟棒丢给了丫鬟,直往姑母的屋里走去。
萧熠之的母亲赵氏,肃郡王的嫡女,赵柔柔的姑母,未出嫁时性子便最为娴雅,嫁给萧熠之的父亲后,一心相夫教子的,一言一行尤为端庄得体,堪称贵妇淑媛中的表率。
赵氏此时穿了身软烟色兰花纹裙,梳着城中贵妇中常见的圆髻,坐在紫檀木透雕鸾纹扶手椅上,见赵柔柔毛毛躁躁地自外跑来,略略蹙眉道:“姑母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我下回再注意。”赵柔柔嘟了嘟嘴,娇声娇气地道:“姑母,表哥回来了。”
“熠之回来了。”赵氏念着这几个字,欢喜之情溢之言表。
这次萧熠之离开了两个多月,音讯全无。他离开时,并没有清楚交待去处,但赵氏也能猜到他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出京办事去了。
如今朝中局势不好,皇帝势弱,太后一党气焰嚣张,萧熠之又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自有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自萧熠之离开后,赵氏总有些提心吊胆的,这会子听闻萧熠之平安归来了,赵氏是整个身子都顺畅了。
赵柔柔呵呵地笑着,上前搀住了赵氏的手臂道:“我听底下的人说,表哥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姑娘,他让那姑娘骑他的逐日呢。”
逐日是萧熠之的爱驹,全府上下都知道,除了他外,他根本不让别人骑他的马。有一回,赵柔柔趁萧熠之不注意,骑到了逐日背上,被萧熠之发现了,受了好大一顿训斥。
逐日的性子也跟他这位表哥一样严肃倔强。她骑在马背上,不管怎么说尽好话,威胁抽打,那马自始至终,硬是连个蹄子也不抬一下。
她委屈得很,跑来跟姑母诉苦,结果赵氏也把她训了一顿:说是逐日性子烈,她表哥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驯服。这种马一旦驯服,终生便只认一个主人。如果不是逐日认出了她是萧熠之的家人,非把她摔得血肉模糊不可。
所以当听到丫鬟说萧熠之和那姑娘是同骑着逐日回来的,她简直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赵氏听到她这话,亦是两眼一亮:“真的?”
“真的假的,姑母和我到前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柔柔迫不及待地道。
*
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萧熠之扶着安绾月下了马。
落日余晖斜照在巍峨的飞檐斗拱上,就连朱漆大门,门前的石狮子都染上了一层似红非红,似黄飞黄的光泽。
安绾月看着眼前这三间一启门的格式,想起了萧熠之早上跟她说,他家简陋,只有几间空屋子的话,第一回觉得萧熠之也没那么老实。
当朝有令,不管是贵族还是百姓,家宅府邸皆得按规制而置,稍有逾矩,便会受到重罚,这三间一启门的格式,向来是拥有王爵的人才受用得起的。
“这是你家?”她道。
“是。”
“你是王爷?”她又问,却没意识到这句话让萧熠之更加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当听到她说她姓安时,萧熠之便下意识地觉得她的身份不凡,毕竟“安”是国姓,留在国都中姓安的人家也以皇亲国戚为主。
而眼下,她只见了这府邸,便猜得出,他应是位王爷,可见,她绝不是什么乡下人家没见识的女子。
“平阳王。”萧熠之道。
四年前,他父亲平阳王病逝后,他作为唯一的嫡子,便名正言顺地袭了他父亲的爵位。但在这之前,他已被皇上封为辅国将军,因大家叫他将军都叫顺口了,又为了区分他和他的父亲,如今朝里朝外,大多数人依旧唤他为“将军”。
“原来。”安绾月略有些意外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