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怪孙胖他们全无戒心。加上柳叔，三个人好端端活着，能说话会走路，这种事不可避免。要想没有后虑，楚慎行就该直接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既然他之前没杀那几人，这会儿也就能接受现状。
此外，楚慎行还从宋安话里琢磨出一丝其他意味。
他曾觉得宋安无所不知，所以恰好在黑店对自己出手相助，日后再见，让两人有了一段顺理成章的师徒佳话。
可现在看，宋安似乎对当下变故一头雾水，理不出头绪。
楚慎行从中反推，认为先前“系统”所说的“剧情”，应该意为：原本会发生的事。
——在没有遇到宋安的情况下，与结伴好友来到郢都后，楚慎行会经历什么。
无论“系统”究竟是器灵还是大能残余的神识，这都意味着，它可以窥见一丝天道。
可它似乎也受到限制，并非真正全知全能，因而看不透如今发展。
这么一想，自己从思过崖下出来后，忽然能听到“系统”与宋安的对话，这同样很值得琢磨。
十丈之外，赵开阳挑了挑唇，回答：“倒是不巧。”
他婉拒宋安。
无论是真的材料不够，还是因方才摩擦，让赵开阳心有隔阂。
宋安叹息。
一直到离开此地，他都始终不知道，自己苦苦寻找的主角，其实一直看着自己。
秦子游看宋安，楚慎行则在看秦子游。
见少年眉尖微微拢起，抿着唇，像是不解，又慢慢释然。
等两拨人身影消失在天际，藤枝并未直接散开，而是带着秦子游，游入密林身处。直到彻底脱离原先环境，青藤方才停下。
浓林郁郁，旁侧溪水叮咚。
楚慎行心知，自己是青藤之身，秦子游却还是肉`体凡胎。如果宋安铁了心要找到秦子游，走不通赵开阳的路子，却还有另一种方法：寻踪阵。
只要取秦老爷心头血，就能布阵，看到秦子游踪迹。
得想个办法。
溪水流淌，鸟鸣啾啾。秦子游忽而开口，说：“楚仙师。”
楚慎行抬眼看这少年。
秦子游想是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改成：“我仿佛明白了。”
楚慎行心不在焉。
他知道少年“明白”什么。宋安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成为定局。
面对已知答案，当然提不起兴趣。
但楚慎行还是配合，问：“明白什么？”
秦子游道：“道途慢慢，宋真人待弟子的确上心，待阵峰之人也温文有礼，然而——”
他也没有否认，挥倒客栈、将姬封等人埋在废墟之下的人的确是自己。
所以宋安对弟子们越好，就越表明他的态度。
他只把归元弟子当做与自己平等的“同类”。至于姬封，作为吴帝三子，他于凡人来说出身尊贵。可在宋真人眼中，姬封只是凡夫蝼蚁，不值自己视线停驻片刻。
哪怕自己先前所作所为，很可能直接杀死姬封，对宋安而言，都很无所谓。
这个认知，让秦子游浑身发凉。
原来追根究底，这些真人都是一样的。
是因寿命悠长吗？还是因归元宗高高在上，凡俗权势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场笑话？也对，一个真人少说也有千年寿数，这么看来，莫说公子封，哪怕是当年创立这些国家的人，在真人们眼中，也只是一捧沙、一堆土。
秦子游扪心自问：那我呢？
我不想移去本心，我想要修行。
可如果入归元宗，有朝一日，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这就是我想要的“道途”吗？
曾到金丹修为、在归元宗待了五个甲子的楚慎行会觉得，天道有常，闵月被当做炉鼎，就如同修士养了一棵灵草。
可十五岁的秦子游不会这样想。
他还没有长大，脆弱、在宋安与赵开阳面前不堪一击，很容易就会被扼杀在一切之初。
可少年心有桃花源，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愿意成为这样的真人。
所以这一刻，秦子游问：“楚仙师，你帮我许多，带我看这些，我十分感激。可我还是想问——”
“你又是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