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等邱思绮停止低泣,扯过几张面?纸递给她:“擦擦脸,妆都花了。”
邱思绮抓着纸巾,又泣不成声。
锦林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易原谅她,继续道:“不管怎么解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后别再打扰我。”
她注视着邱思绮颤抖的肩膀,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变化,“钱你?自己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
打发走邱思绮后,锦林独自在咖啡馆里坐了一小会?儿。
她本想等雨小一些,但?这场毫不温柔的春雨非但?没有任何减弱的趋势,反而更加猛烈,雨水打在地面?和雨篷上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整个地表沸腾了。
最后她用手机叫了计程车,背起包,走到咖啡馆外的雨棚下?,屋外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味。锦林拿起手机,本来想看?看?车子所在的位置,与此同时一个人贴着墙匆匆经过,没留神撞到了她。
锦林手机差点摔到地上,她忙不迭抓稳,抬起头,却?与撞到她的男子对视了一眼。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穿着灰色卫衣,兜帽下?的脸清秀而无攻击力,湿漉漉的刘海紧贴在脸上。他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道歉,便继续快步往前走。
锦林却?愣住了,雨水裹挟着寒气,慢慢爬上了她的身体。
虽然只是短暂的对望,她却?发现自己记得这张脸。
它出?现在周沛嘉的所盗取的国安局监控视频里,出?现周飞飞的航拍视频上,还有昨日?拿到的资料——是那位巴陵大?学的研究生。
她无比希望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错误,但?不敢有任何侥幸。
圣帕里斯作为知名贵族学校有被瘟疫使者?盯上的可能——这是那些网上和访谈对瘟疫使者?的分析里公认的,尽管瘟疫使者?的活动范围一直局限在帝都,没有任何人敢保证他只会?把目标定在帝都的场所。
锦林只是思考了很短的时间,便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这里是九川警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锦林开门见山道:“你?好,我看?到了疑似瘟疫使者?的人,在圣帕里斯学院附近。”
接线员似乎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使者??”
“瘟疫使者?,就是之前在帝都制造炭疽袭击的人。”
“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否是故意?开这样的玩笑,瘟疫使者?早已经被逮捕了,报警制造恐慌是会?被追究的。”接线员的语气顿时变得十分生气,似乎已经认定了这是一起恶作剧。
“他还有同伙,麻烦先出?警到圣帕里斯这里,万一真出?事?一定会?很严重!”锦林急切道。
但?是他们当然不会?在大?雨天?为了一通看?似完全?不靠谱的报警电话调用警力资源。
锦林眼看?着那个穿着卫衣的青年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里,再继续和对方?沟通已经没有意?义,她当即挂断电话,撑开伞,一头钻入雨幕。
她与那个男人相隔足够远,大?雨能很好掩盖住这样的跟随。
报警行不通,在不提供证据的情况下?,所有人只会?将其当做恶作剧或是妄想。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联系到周绪,周绪负责调查瘟疫使者?的案子,她一定能理解自己所说的。
锦林打了第二通电话,这次是盛安星。
接通后,那边没有声音,显然盛安星在等着她先开口。
“我需要联系到周绪。”锦林说,雨水扑在伞面?的声音有些大?,她的声音因此模糊了许多,“帮我联系她,我看?到瘟疫使者?了,就在学校附近,只有她能阻止这一切。”
或许是噪音太大?导致他没有听清她的话,又或许是即使听明白了也以为她是在威胁自己以此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并没有在意?她话语里的重点,只是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事?情总会?像以前那样轻易?”
“到了这地步,你?也不能帮忙吗?即使帮的不是我。”
“因为是你?开的口,锦林,你?不能在把我随意?扔掉后还指望我什么,”盛安星尾音上扬,仿佛终于从这样的拒绝里获得了一丝快意?,“当然如果你?乖乖的,放弃折腾,我会?考虑你?的请求,这全?在于你?的选择。”
他是真的恨她。
恨到只要对她开口就忍不住用言语刺伤她的地步,他一直都知道怎样让她更难受。
穿着卫衣的青年已经走进了巷子里,锦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前。
即使如今不会?有任何人帮助,她也必须跟上去,至少得知道他是否会?把可疑的包裹和信封之类的东西丢在某处。一克炭疽孢子就能造成几十万人感染,若是真有污染物在圣帕里斯或九川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打着伞有些明显,锦林收起了伞,塞进书包里,直接冒雨朝巷子走去。
锦林紧紧贴着墙壁,探头小心?翼翼的朝巷子里看?了一眼,那里面?没有人影——向来是对方?已经穿过了巷道。
她加快步伐,进入巷中。
和盛安星的通话并未结束,手机也被打湿了,大?概很快就会?报废。
“你?想好了吗?”许久等不到锦林的回答,盛安星的语气变得有些焦虑。
“我要怎样才算妥协?回到你?身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交往?”
某一瞬间她甚至想放弃了,如果忽略邱思绮和盛安星的控制欲,以及成为权贵的附庸,和他在一起也没那么糟,不适合的地方?总有一天?会?磨合。
然而她无奈又疲惫的声音进一步激怒了盛安星。
“你?在做梦吗,以为我还会?对着父亲情妇的女儿死缠烂打?”盛安星一字一句道,明明是温柔清朗的声音,却?仿佛拿着钝刀往人的心?口割,“你?是我的人,但?永远别想再成为我的女友。”
锦林想挂断电话,手机正在发出?进水后的抗议,通话时断时续,可这并没有减弱他的话在她心?头造成的刺痛。
在她正要摁下?挂断通话键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鞋子踩进了路面?的水洼中,虽然在雨声里不怎么明显,但?她还是听到了。
暴雨会?掩盖住她的身形,同样也会?让她变得迟钝,无法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盛安星,”锦林叹了口气,“这几天?不要来学校,关闭门窗,注意?地下?水,必要的时候先离开九川,等安全?了再回来。”
手机终于自动关机了,她已经无法再知晓盛安星如何回答,又是怎么想的。
锦林转过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她身后,举着枪。枪口和他泛着冷光的眼睛一同锁定了她,她几乎立即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周沛嘉搜集资料上的健身教练。
【周沛嘉要是知道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一定很得意?。】
——这是锦林死前想的最后一句。
***
盛安星赶到现场是锦林中枪身亡的三十分钟后,已经有人发现了尸体,警察还未到达,只有学校的保安拿了块塑料布遮住了她的身体,挡住了他人围观的视线。
“圣帕里斯的学生,长得又好看?,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保安跟人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摇头唏嘘不已。
当盛安星出?现的时候,他的脸惨白如幽灵,在雨夜中甚至有些吓人。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那具躯体旁边,看?到在塑料布的遮盖下?,一节小腿露在外面?。
保安想将他拽到雨篷下?:“哎!死人就别看?了!同学!”
但?这个走路略有摇晃,看?起来满身病气一碰就倒的少年力气居然很大?,轻而易举就把他推开了。
“这里可能遭到了生化攻击,叫警察和防疫部的人过来封锁现场。”盛安星对着身后一直努力试着给他撑伞的男人说,“离这儿远点。”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任何人,跪在尸体旁,慢慢掀开了塑料布。
锦林没有血色的脸就这样出?现了在他眼前。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的,表情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恐惧和惊慌都没有,只剩一片死寂。
盛安星手穿过她头部下?方?,托住肩膀,稍稍抬起了她的上半身,他摸到了她背后的如碗口大?的血洞,那是子|弹贯穿身体后留下?的痕迹,伤口的血液已经流尽,在雨水的冲刷下?没有留下?痕迹。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窒息般的急喘,仿佛火焰灼穿了喉咙,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锦……”
盛安星将锦林失去温度的身体搂在怀中,手指拂过她的眼睛和脸颊,然后低下?头,嘴唇小心?翼翼贴在她尚且柔软的唇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三周目终于完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