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鬼的跑步姿势,自然不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说句诡异都算客气了……毕竟任谁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动,都会有点心里发毛的。
但显然,这个人不包括方舞一——她直接甩着链子就追上去了,活跃得宛如看到兔子的猎犬。
女鬼四肢并用,沿着墙面飞快地移动着,眨眼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外,方舞一眼也不眨地跟了上去,片刻后,就听拐角后面传出了一声惨叫。
“放心。”注意到其他人越发惨白的脸色,杨瑾很好心地安抚了一句,“叫的不是方舞一。”
众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吓人了好吗!
惨叫之后,就是片刻的静默,白涟茫然地探头望了望,又看看杨瑾,眼神懵懂:“这是打完了吗?”
那她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呃,一般来说,不会那么容易……”杨瑾搔了搔脸颊,下一瞬就听方舞一的声音从拐角后面传了出来。
她骂了一句脏话。
杨瑾:“……”看,我?说什么?来着。
跟着就见方舞一阴沉着脸从墙壁后面走了回来,两手一摊:“跟壁虎似的,抓不住,跑了。”
“没事,我?们可以等下次。”杨瑾一边应着,一边迎了上去。方舞一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脚下停了一瞬,又直直走向?了李阳。
李阳才被女鬼那一声惨叫给吓到,见她朝自己过来,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一下,干瘪道:“怎、怎么了?”
方舞一不答,只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一把?抓起了他的胳膊,直接捋起了他的袖子。
李阳:“……?”
杨瑾:“……!”
李阳略显苍白的胳膊暴露出来。方舞一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一边捋他袖子一边道:“你这造型,都有谁见过?”
“……化、化妆师?”李阳磕磕绊绊,“还有就是一些工作人员、老于……”
“嘉宾呢?”方舞一将说着,开始检查他的另一条胳膊。
“没、没谁……”李阳说着,忽然“啊”了一声,“诶,不对!”
经方舞一这么?一问,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有和嘉宾照过面的——嘉宾们一开始都要被分散关到二楼南病区的独立房间里,而且是蒙着眼,由专门的工作人员带进去的。
之后,工作人员迅速离场,封闭大楼,节目才算是正式开始。
李阳当时本该已经进入候场阶段,但正好二楼有个道具需要调整,他就在导播的指令下,先上去了一趟。路过一处走廊时,正好看到两个嘉宾脱了眼罩一起在地上找什么?……
“一个是乔安娜,另一个就是蓝哥。”李明努力回忆道?,“好像是在送他俩进密室时,乔安娜的水晶笔不小心掉了。她就非要立刻去找……”
乔安娜在节目里塑造的人设还行?,但实际脾气有点古怪。类似的事也不是一次了。
至于蓝毕和,他性格是出奇得好。在这种时候,会主动帮她一起找也在情理之中。
方舞一微微蹙眉,侧头观察着他的神情?:“他们看到你了吗?”
“……诶,这我?不确定。”李明面露为难,“我?当时就远远看了一眼,发现他们都没戴眼罩,就赶紧躲起来了……”
当时他并未听到他们那边传来骚动,一切都很平静,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没看到了。但仔细想想,还真?不一定。
方舞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抿,面露思索。
杨瑾看她仍抓着李阳的手臂不放,心情?不免有些微妙,忙走上前来,故作无意地将李阳的手抽出来,顺口道:“你刚刚追着那女鬼去,是发现什么?了吗?”
“嗯。”方舞一瞟他一眼,轻轻点头,示意其他人边走边说,“我?在她胳膊上发现了一个纹身。”
她点了点墙壁上的图案:“和这个很像。”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微变,一旁的白涟却敏锐地跑偏了重点:“等等,那鬼穿的是长袖啊。”
“啊。”方舞一点头,“是啊。”
白涟:“……那你是怎么发现她胳膊上有纹身的?”
“我?刚追的时候顺手把?她胳膊扯下来了。”方舞一面不改色,她这次拿到的一个随机技能正好是可以用来手撕鬼怪的,连持咒都省了。
白涟:“……”
所以你刚才说人家“像壁虎”……合着就是这么?个像法?
“扯都扯了,就顺便研究了下,就发现了那纹身……”方舞一呼出口气,发现大家脸色又有变化,忙补充道?,“放心,那东西我已经扔垃圾桶了,刚刚还去卫生间洗了手。”
白涟:“……”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也就是说,那个女鬼和我?看上去特别像,但她身上有纹身,我?没有……”李明努力捋着思路,“呃,那就说明,说明……”
他其实已经糊涂了。
“说明两点,第一,看到‘鬼’的第一人,肯定先看到过你。”方舞一冷静接过了他的话,“目前这楼里明确符合这条件的,就只有老于、乔安娜、蓝毕和。”
“或许只是撞造型了呢?”邱原觉得这结论有些武断,“他的衣服和合照里的很像,说不定那人是先看到了相关的照片,再想象了一下……”
这种恐怖场景里,女鬼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到的元素。
邱原说着,忍不住看了眼杨瑾——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所有人的初始密室里,只有杨瑾的密室里有合照。
“他的病号服和合照是很像,应该是仿制的。但合照里的衣服是黑白的,他的有颜色,颜色还很亮。如果撞的话,不至于连颜色都撞得这么?接近。”方舞一淡淡道?,“还有,合照里没有长发的女人。”
“……”邱原一时陷入沉默,白涟开口将话题绕了过去,“你说女鬼的形象说明了两点,那第二点呢?”
“其次,就是他本能地觉得,对方身上会有这种召唤纹样。”方舞一道?。
“那有怎么样?”李明还是晕。
“那说明,‘第一人’从一开始就对这邪物的来历有所了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观念。”杨瑾在旁边帮着解释,“由此可以反推,‘第一人’和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一个人。”
就像方舞一之前猜的那样。是邪物的另一个信仰者,导致了这个局面。
“所以那是谁?”李阳一下挺直了脖子,“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个吗?”
“如果你的情?报没错的话,那就是三选一了。”方舞一抿了抿唇,“不过不排除一种更糟糕的情?况。”
李阳:“……什么??”
“那人并不在我们中间。”杨瑾道,“不是你说的吗?看到过你这造型的,还有很多人。他们这会儿都在楼外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局面就更尴尬了——根据照片后留下的提示,想要阻止那怪物,很可能需要杀掉“第一人”。但如果对方在外面的话,下手就很困难了。
方舞一现在只能指望自己运气好一点,别再搞出那么多的幺蛾子……
她这次好歹充了钱呢!那么多的会员费!
“……”李阳琢磨了一会儿,也终于明白过来,颧骨都变得苍白。
就在此时,邱原却小心翼翼地再次开了口:“话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纹身……”
他那手比划了一下:“该不会是在胳膊内侧吧?”
方舞一看他一眼,脚步放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邱原撇了撇嘴,“因?为你说纹身,又是精神病院,我?才想起来……”
他视线在几人中间转了几?圈,压低声音:“你们,听说过‘还差一个’的故事吗?这应该算是个都市传说吧……主角就有一个纹身,纹在胳膊的内侧,据说纹的就是个邪符。”
“……没有。”方舞一侧头打?量他一会儿,再次加快脚步,“详细谈谈?边走边说。”
*
同一时间,二楼,北病区内。
诗雨掩着鼻子推开面前的房门,尽职地对着摄像机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我?现在来到了一个很秘密的房间,用的是刚才乐乐找到的钥匙……哇,一进来就觉得好冷,感觉这里像是藏着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她说着,探头朝房间里望了几?眼,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这里……感觉像是个储物间,堆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挺乱的……我觉得一个正常的医院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房间的。”
她故作轻松地吐槽了一句,四下翻找起来,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诗雨?要帮忙吗?”
诗雨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忙拍了拍胸口:“蓝爸爸?你别吓我?好吗。”
“抱歉抱歉。”来人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小天呢?”
“乐导还在前面。”诗雨说着,看了眼面前堆得凌乱的杂物,“我?打?算先检查下这里。”
蓝毕和是她和乐小天在二楼遇到的。当时她和乐小天先后乘着升降梯来到二楼,因?为没有等到其他人,只能先定下心神,两人一组展开了探索。
而在进入病区深处后,他俩竟意外发现了早就离队的蓝毕和——他当时正独自在一间病房里探索,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脸色有点难看。
既然找到了同伴,那自然就是三个人一起行动了。
二楼北病区可供探索的房间很多,给出的线索也很碎。有关于这家精神病院背景故事的,也有指向?最终出路的。只可惜,不论怎么找,他们都没找到最需要的东西——能通往另外楼层的出口,或是能打开病区封闭门的钥匙。
这会儿他们已经来到了北病区最深处。这里还剩好几?个房间没有翻,三人索性便分头行动了。
乐小天从前方相隔不远的房间里翻出了这个房间的钥匙,诗雨便拿着过来开门;而蓝毕和,刚刚则是在另一个房间,看他那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蓝毕和见这房间确实棘手,便义不容辞地跟着翻检起来。诗雨转头搜查起面前的桌子,一边搜一边问道:“蓝爸爸,刚才找到的报纸在你那儿吗?”
蓝毕和:“没有,在乐小天那儿。怎么了?”
他们说的是之前找到了一张旧报纸,上面刊登了一则新闻,是关于一个连环杀人犯的。
这份报纸自然是节目组准备好的道?具,上面的内容,却让诗雨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看过的一则旧闻。
“你听过‘还差一个’的故事吗?”她问蓝毕和,“那也是关于一个连环杀手和精神病院的故事。”
“没什么?印象。”蓝毕和一脸实诚,“讲的是什么??”
“是说有一个杀人犯,连着杀了好几个人。警方将他抓到之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个精神病患者,被抓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念叨着,‘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诗雨望了眼蓝毕和,故作阴沉地压低了声音:“后来,因?为他的病情?,官方不得不把?他关进了精神病院。结果关进来不到一个月,那个人就在病房里自杀了——在手脚都被捆住,还戴着口枷,注射了镇定的前提下。
'而且他死的样子匪夷所思。病房的墙上,还被他用鲜血留下了一句话——”
“是什么??”蓝毕和好笑地望着她,配合地问了一句。
……
“‘一个都不差了。她该回来了。’”
楼道内,邱原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气息因为赶路而稍稍有些不稳。
此时几人已经走进了通往二楼北病区的隐藏楼道,正在飞快向下赶。楼道内本就阴凉,配上他那略带不匀的气息,越发令人背脊发凉。
再结合之前的种种经历,白涟和李阳心里更是有些发毛。
方舞一神情?却没什么?变化,若是真要说的话,也就是眉头拧得更紧了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不清了,反正我是在小时候看到的。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吧。”邱原搔了搔后脑勺,说道,“我?爷爷喜欢收集剪报,退休后收集了很多社会新闻,我?就是在上面看到的,应该是个真?事吧。”
他后来还曾因为好奇而在网上搜过,也只能搜到个大概。再长大些,这事就被他完全抛到脑后了。
要不是方舞一方才说那女鬼的胳膊上有召唤符的纹身,他还想不起来。
“那起码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白涟根据他的年纪粗略推算了下,也皱起了眉头,“这精神病院是什么?时候废弃的呢?也是那时候吗?”
“不不不,这地方是十年前被要求关停的。”李阳立刻道,“不过关停之前,好像是出过几?次大事……”
白涟:“?”
“具体我?不清楚,我?听老于说的。”李阳嘶了一声,“总归是就是些死人啊、事故啊之类的事吧。”
“一楼的房间里有封印用的铁盒,说明当时事情?应该是被摆平了的。之后精神病院就继续运营,直到被下令关停,这说的过去。”方舞一道?,“盒子里的照片是黑白的,从时间上来说对得上,盒子本身也很有年头了……说起来,你们来这儿之前没查过这里的背景资料吗?”
邱原和白涟全都摇了摇头。他们倒不是没查,而是在节目开始之前,他们基本都得不到准确消息的,想查也没法查。
至于李阳……他倒是好奇搜过。但并没能查出什么?。关于这家精神病院,网上能直接搜索到的资料很少,而且大多不知真假。
方舞一:“……”
“那你们这次怎么会决定要这个地方来拍节目的?”一旁的杨瑾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继续问,“这总有印象吧?”
“啊?就是导演决定的啊。”李阳却茫然道,“导演和策划平时就会留意各种鬼屋和都市传说,也要求我?们留意。大家谁有主意了,就提一下,开会讨论没啥问题就定了。”
“嗯。”邱原在旁边点头,“导演在这方面很集思广益,我?们几个主嘉宾有时也会主动提点子。像安娜姐就很积极……”